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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德、新苏美尔、巴比伦与赫梯艺术

摘要:   第一位近东国王  公元前2334年,一位伟大的统治者统一了苏美尔各城邦, 他就是阿卡德(Akkad) 的萨尔贡(Sargon) 。考古学家们尚未找到阿卡德城的具体位置,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位于巴比伦附近。阿卡德人的祖先为闪族人(Semitic) ——也就是说, 他们也是一支近东民族。他们的语言(阿卡德语)与阿拉伯语和希伯来语有一定联系,与苏美尔语则截然不同;但 ...


  第一位近东国王

  公元前2334年,一位伟大的统治者统一了苏美尔各城邦, 他就是阿卡德(Akkad) 的萨尔贡(Sargon) 。考古学家们尚未找到阿卡德城的具体位置,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位于巴比伦附近。阿卡德人的祖先为闪族人(Semitic) ——也就是说, 他们也是一支近东民族。他们的语言(阿卡德语)与阿拉伯语和希伯来语有一定联系,与苏美尔语则截然不同;但他们的书面文献却使用的是苏美尔人发明的楔形文字。在萨尔贡(他的名字意为“真正的国王”)及其追随者们的统治下,阿卡德人创立了一种新的王权观,其中心是坚定地忠于国王而不是城邦。在萨尔贡的孙子纳拉姆辛(Naram-Sin, 公元前 2254年~前2218年在位)的统治下,城邦的统治者变成了国王的仆人。纳拉姆辛自称“四方之王”尘世的统治者,类似于神。

  图2-12阿卡德国王头像,伊拉克尼尼微(今库云吉克)出土,约公元前2250年~前2200年,铜,高36.5厘米,伊拉克博物馆,巴格达

  国王的铜像

  发现于尼尼微(Nineveh) 的阿卡德国王铜制头像(图2-12)体现了新的绝对君权观。这尊华丽的铜制头像原本是阿卡德国王铸像的一部分,铸像在古时候就已被破坏——很可能是在公元前612年米堤亚人(Medes) 洗劫尼尼微时被毁坏的, 现在只有头像保存了下来。这尊铸像可不仅仅是被推倒那么简单,我们还在铜像上发现了蓄意破坏的迹象。为了达到政治效果,敌人们挖掉了这尊国王像的双眼(曾经镶嵌着珍贵的宝石或次宝石),折断了下半部的胡子,在双耳上砍出了裂缝。然而,国王却依然安详、高贵、充满威严。雕塑家对写实和抽象两种技法的熟练运用让人叹为观止。

  艺术家细心地观察并记录了国王的容貌,鼻子的侧面轮廓以及卷曲的长须让他显得与众不同。这位雕塑家出色地表现了皮肤与头发的不同质感——甚至连髭、须与头顶编发也做了不同处理。艺术家用交叠的三角形、菱形和圆形来表现国王与众不同的发式,用巨大的弓形眉毛强调国王的个性,这些都说明艺术家对于形式的感觉是很敏锐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一尊等身大小的大型雕塑,一件不可多得的伟大艺术品,同时也是已知最早的空心金属铸像。当时工匠们杰出的青铜铸造工艺以及细节刻画技巧也在这尊头像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图2-13纳拉姆辛胜利纪念碑,伊朗苏萨出土,公元前2254年~前2218年。粉色砂岩,高约200厘米,卢浮宫,巴黎

  战无不胜的神王

  阿卡德的国王将至高无上的君权进行神化, 我们以纳拉姆辛在西帕尔(Sip par) 竖立的胜利纪念碑为例(图2-13)进行分析。这座碑纪念的是他击败卢卢比人(Lullubi) 的英雄事迹, 卢卢比人是居住在伊朗山脉以东的一个民族。这座碑上刻有两段铭文,第一段是以纳拉姆辛的名义刻的, 第二段则是以一位埃兰(Elam) 国王的名义刻的。这位埃兰国王在公元前1157年占领了西帕尔,将这座碑当做战利品带回了苏萨(Susa)。它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在碑上,萨尔贡之孙率领着胜利的大军沿着一道林木葱郁的山坡向上进发。沿途的敌人或倒下,或逃跑,或死亡,或请求宽恕。国王孑然独立,比他手下要高大得多,践踏着两具卢卢比人的尸体。他戴着象征神威的角盔在美索不达米亚艺术中,这是国王首次以神的形象出现。他头顶的好运星(至少有三颗,因为碑顶残缺而无法判断)预示着他的胜利。

  艺术家虽然表面上描绘的是纳拉姆辛攻占大山的场景,但背后似乎另有深意:纳拉姆辛像是在攀爬通向天堂的阶梯,这也是古代近东庞大塔庙背后所隐藏的意义。在他身后,他的大军以整齐的纵队向山上进发,体现出国王大军的纪律性与组织性。相反,敌人则一片混乱,他们被描绘成各种姿势,还有的头朝下跌下了山坡。在细节处理上,雕塑家大都遵循了较早的传统,以复合视图刻画国王与国王的士兵——纳拉姆辛头部呈侧面,却戴着一顶正面的双角盔。但是,在其他方面,这件作品却表现出大胆的革新精神。该作品是近东艺术中,自恰塔赫遇壁画(图1-18)之后的第一幅风景,雕塑家将人物置于风景之中,层层排列。这是对传统叙事手段的大胆突破,艺术家摒弃了早期美索不达米亚艺术和埃及艺术中所一直沿用的水平饰带,创造了一种全新的构图方式。

  图2-14塔庙(经过复原的东北面),伊拉克乌尔(今穆盖伊尔丘),约公元前2100年

  苏美尔的复兴

  公元前2150年左右,山地民族古蒂人(Gut ians) 终结了阿卡德王朝。为了对抗外族, 苏美尔诸城迅速联合了起来,将古蒂人赶出了美索不达米亚,并且在乌尔国王的统治下建立起了新苏美尔国。这段时期被历史学家称为乌尔第三王朝,它见证了美索不达米亚最伟大的建筑——-乌尔塔庙(图2-14)的诞生。乌尔塔庙的建造时间比乌鲁克塔庙晚一千多年,其建造规模也要宏伟得多。塔基为坚固的泥砖,高15米。建造者们将烘干的砖块铺设在沥青表面作为整座建筑的饰面。三条由100节台阶组成的坡道在塔庙侧面的入口处交汇。从入口开始还有一段楼梯,可能是通向神殿的,但这段楼梯已不复存在。

  图2-15手捧神庙设计图的古地亚坐像,伊拉克吉尔苏(今泰洛赫)出土,公元前2100年左右,闪长岩,高约73.5厘米。卢浮宫,巴黎

  古地亚的闪长岩雕塑

  拉伽什的古地亚像(Gudea)应算是新苏美尔时期最出色的大型雕塑作品。他的像或立或坐,双手紧紧地交叠,头发被剃去,一件裸露着一边臂膀的长外衣,还有一顶带檐的羊毛帽(图2-15)。古地亚委托制作的塑像不计其数,以表达他对神灵的虔诚,同时也从侧面反映了他的富有与骄傲。他所有的塑像均为闪长岩制成,这是一种罕见而昂贵的深色石头,必须靠进口。闪长岩极为坚硬,难以雕刻。材料的不同寻常,反过来也使得古地亚像变得更加不同寻常。在一尊古地亚像的铭文上,我们找到了证据:“此像非银,非青金石,非铜,非铅,亦非青铜,乃闪长岩制。

  古地亚的虔诚

  公元前2100年左右拉伽什的恩希“古地亚”是新苏美尔时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现存的古地亚像有近20多尊。它们都位于神庙之中,在那里,它们永远地服务于神,代古地亚向神祈愿。古地亚虽然是一位大权在握的统治者,但他的雕像却摒弃了萨尔贡等统治者雕像中所采用的那些君权象征,选择了回归埃什努那与马里雕像(图2-5与图2-6)中的那种苏美尔式还愿传统。与较早的那些范例一样,古地亚的部分雕像上刻着他希望传递给苏美尔诸神的信息。在一尊来自吉尔苏的雕像上这么写道:“我是受王(宁吉尔苏,吉尔苏之神)宠爱的牧羊人;愿我长寿。”另一尊同样也是出自吉尔苏的雕像则写道:“古地亚,神庙的建造者,已被赐予长寿”,就像是在对前者做出回应一样。

  所有这些存放有古地亚雕像的神庙都是他花费巨资建造或重建的。插图(图2-15)所示的这尊雕像十分典型——这位虔诚的拉伽什统治者双手交叠于身前,以祈祷姿势坐着。不幸的是,它的头部已经缺失,但是,这尊像具有独特的重要性——在古地亚的大腿上搁着一块石板,上面刻着神庙的平面图。并且,这位统治者还在神庙的地基中埋下了有关建造活动的相关说明。

  保留下来的这些文本描述了新苏美尔人是如何确定庙址,如何获取材料,以及如何举行落成仪式的。这些文本中还记载着,古地亚梦到众神要他为自己建立神庙,若他履行了职责即许他与他的子民荣华富贵。在一个梦中,宁吉尔苏对古地亚言道:“当你,哦,忠诚的牧羊人古地亚,为我修建我的神邸埃林努(Erinnu, 宁吉尔苏的新神庙) , 我将从天堂召唤来湿润的风。它将从天国带来丰饶……广袤的田野将为你丰收;沟渠与运河将为你满溢……为你带来羊毛。”1

  在这里,古地亚将宁吉尔苏新神庙的设计图呈现给神。在这座建筑物的落成之际,在他的子民们享受丰收与牲畜兴旺的时候会知道一这是古地亚的虔敬所带来的。

  1.托基尔·雅各布森(Thorkild Jacobsen) 译, 《古代东方》, 亨利·法兰克福著,第五版。(纽黑文:耶鲁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98页。

  图2-16汉谟拉比法典石碑,伊朗苏萨出土,公元前1780年左右,玄武岩,高约220厘米,卢浮宫,巴黎

  巴比伦的汉谟拉比

  苏美尔的复兴昙花一现,乌尔第三王朝的末代国王被底格里斯河东部流域的统治者——埃兰人所灭。随后的两个世纪,几个独立城邦共存的传统美索不达米亚政治格局再度出现。巴比伦是其中的一个城邦。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巴比伦最强大的国王汉谟拉比(公元前1792年~前1750年在位)出现,他重新建立起了一个统治着美索不达米亚南部的中央集权政府。汉谟拉比或许是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最著名的国王了,以能征善战而闻名;而现在,人们听得最多的是他的法典。汉谟拉比法典规定了从通奸、谋杀直至砍伐邻人树木等各种刑罚,它被撰刻在一块高大的黑色玄武岩石碑(图2-16)上。公元前1157年,这块石碑与纳拉姆辛碑(图2-13)一道被作为战利品搬到了苏萨。碑顶是一幅浮雕,描绘了肩担火焰的太阳神沙玛什(Shamash) 与国王汉谟拉比。国王尊敬地举起手,从神的手上接过统治与执法权。雕塑家用传统手法描绘了沙玛什,结合正面与侧面视角进行表现;但是,有两个重要的细节值得我们注意。太阳神的头饰是以真正意义上的侧视图出现的,原本的八只角只见四只,其他的则被隐去。艺术家似乎已经在尝试性地探究短缩法了(借助一定的角度再现人物或物体,以暗示画面的深度)。神的胡须排列成一条斜线,而不是水平线,暗示它向画面的深处退去。

  图2-17齐姆雷-利姆王的授职仪式,叙利亚马里(今哈里里丘)宫殿106号庭院壁画,约公元前1775年~前1760年,卢浮宫,巴黎

  齐姆雷-利姆与伊什塔尔

  在汉谟拉比统治巴比伦时,齐姆雷-利姆王(Zimri-Lim, 公元前1779年~前1757年在位)控制着新苏美尔的马里。齐姆雷-利姆在马里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宫殿群,但是,公元前1757年汉谟拉比率领军队攻入了该城,摧毁了这座皇宫。泥砖制成的宫墙上装饰着灰泥壁画。幸运的是,尽管十分容易损坏,有些画却保留了下来。它们为美索不达米亚壁画艺术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材料。

  我们复制的这幅画(图2-17)位于皇宫正殿的入口附近,宫殿主庭院的一面墙上。在中央,画家再现了齐姆雷-利姆的授职仪式,即由伊什塔尔女神赐予他统治权。国王走向伊什塔尔(Ishtar) , 举起右臂向她表示敬意,就像汉谟拉比在沙玛什面前(图2-16)一样。女神的一只脚踩在她的神狮上,将象征权力的权杖与指环递给齐姆雷-利姆。另有一位男神和两位女神见证着这一仪式。壁画下方,有两位女神在展示花瓶,瓶中生长出植物,流淌出滋养生命的涓涓细流,还有鱼儿在水流中自由游动。总的来说,壁画的主题是神圣而庄严的。诸神将君权授予自己选定的君主,并赐予他们的子民以繁荣。

  与汉谟拉比石碑一样,诸神所戴的角冠是侧面的,但这位画家对于短缩法毫无兴趣。事实上,这样的试验非常罕见。在早期艺术史上,虽然这种再现模式上的革新往往只是特例,但它仍然证明了古代近东艺术家的创造力。

  图2-18狮门,土耳其博阿兹柯伊,公元前1400年左右,石灰石,狮子高约213厘米

  固若金汤的赫梯都城

  在赫梯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中,巴比伦王国崩溃了。赫梯人是来自安纳托利亚的一支民族,在公元前1595年左右占领并洗劫了巴比伦。随后,他们退归故乡, 将巴比伦交到了喀西特人(Kassites) 手中。现在,土耳其的博阿兹柯伊(Bogazkoy) 附近仍然可以看到赫梯人固若金汤的都城遗址(图2-18)。赫梯人的城墙与塔楼均由沉重的巨石建成——与美索不达米亚的砖块建筑构成了鲜明对比,以有效地保护他们免受攻击。两只巨狮象征性地把守着通往博阿兹柯伊要塞的大门(图2-18),它们的前身从大门两侧的巨大石块中伸出。这些赫梯守护兽是此类主题的早期范例,此后这种守护兽的形式被许多近东国家相继效仿,其中又以亚述(古代世界最伟大的帝国之一)和新巴比伦(重建于公元前1000年左右)的守护兽最负盛名。但是,在大门前放置野兽或怪物为城市、宫殿、神庙、陵墓避邪的思想并不是近东世界独有的。在埃及、希腊、意大利和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例子。

  埃兰与亚述艺术

  埃兰的兴衰

  早在公元前4000年,埃兰人与他们的祖先就占据了苏美尔、阿卡德与巴比伦以东的土地(现在的伊朗新南部)。《圣经·创世纪》的第十章第二十二句提到了埃兰。在已知最早的书面文献中也出现了古埃兰人与埃兰人的记录。在公元前3世纪下半期,埃兰达到了其政治与军事势力的顶峰。此时,埃兰人已经十分强大,他们洗劫了巴比伦,带走纳拉姆辛石碑与汉谟拉比石碑(图2-13与图2-16)并将它们重新立在自己的都城苏萨。亚述王亚述纳西拔(Ashurbanipal) 于公元前641年洗劫了苏萨, 最终摧毁了埃兰帝国。在阿契美尼德(Achaemenid) 波斯帝国的统治下,这座城市将再度崛起,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图2-19纳皮尔-阿苏王后像,伊朗苏萨,公元前1350年~前1300年,青铜、黄铜,高129厘米,卢浮宫,巴黎

  永远的纳皮尔-阿苏(Napir-Asu)

  在苏萨的废墟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尊等身大小的纳皮尔-阿苏王后像,由青铜与黄铜铸造而成(图2-19)。纳皮尔-阿苏是昂塔什-纳皮利沙(Untash-Napirisha) 的妻子, 纳皮利沙是埃兰最强大的国王之一。这尊像虽然已经支离破碎,残缺不全,但仍然重达1700千克。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雕塑家在空心的黄铜外壳内部浇铸了一个实心的青铜芯。这个青铜芯极大地增加了铸像的成本,这是因为王后希望自己的铸像成为一件不朽的供品。王后裙上的埃兰铭文明确地写着,请求众神保护这座铸像:“愿夺我雕像,打碎它,毁其铭文,抹去我名者受到(神的)诅咒的惩罚,愿他的姓名绝迹,断子绝孙……此为纳皮尔-阿苏之供品。由此我们可知铸像的目的是为了还愿,这种供奉传统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前文中埃什努那与马里的雕像(图2-5与图2-6)也属于此类。在埃兰纳皮尔-阿苏王后像上,美索不达米亚人对于圆柱体的偏爱又一次表露无遗。这尊铸像轮廓坚实,交叠的双手紧贴于身体,采取严格的正视图,这些都是苏美尔雕像中一直以来的典型特征。虽然囿于某些形式传统,但这位埃兰艺术家仍然成功地表现了王后的优雅气质柔和的手臂与胸部线条,优美而典雅的纤长手指,恰到好处的腰部转折,戒指与手镯,还有花纹精美的长袍。这些细节必然是艺术家长期细致观察的产物。这是一尊理想化的王后铸像,头部的缺失尤为可惜,交叠于腹部的双手可能暗指生育能力以及王后的重要作用确保王朝的和平演替。

  图2-20萨尔贡二世皇城复原图,伊拉克杜尔-沙鲁金(今豪尔萨巴德),约公元前720年~前705年(查尔斯·奥尔特曼绘制)

  亚述人的宫殿

  公元前1000年,可怕的亚述人征服了好战的巴比伦人与赫梯人的后代,亚述人因亚述城得名。亚述是伊朗北部底格里斯河边的一座城市,以阿舒尔神(Assur) 的名字命名。在他们的鼎盛期,亚述人统治着一个南起底格里斯河北至尼罗河(Nile) , 东起波斯湾西至小亚细亚的巨大帝国。他们的宫殿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被发掘出来,出土的文物包括雕像和壁画,还有宫殿设计图以及古代近东数量最多的叙事浮雕。位于杜尔-沙鲁金(Dur-Sharrukin) 的萨尔贡二世(公元前721年~前705年在位)皇城(图2-20,未完工),其野心勃勃的设计规划体现了亚述国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自信。其坚固的卫墙告诉我们——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这座城市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整个皇城占地约2.6平方公里。皇宫位于一个高15米的土丘上,占地约150亩,有200多个院子与房间。如我们的平面图所示,宫殿群的布局虽然基本对称,但设计却并不整齐划一。正方形与长方形的院子簇拥着木质屋顶的长方形房间与大厅。在每边长90米的主庭院背后是国王的生活区,他在高大雄伟、金碧辉煌的正殿中接见外国使者。所有来访者均从另一个大庭院进入。在那个庭院中,沿墙排列着巨大的国王像与朝臣像。萨尔贡二世将自己的城市与宫殿视为其威严的一种体现。亚述人给人的印象是:对反抗自己的人残酷,对服从自己的人宽容。萨尔贡在一篇铭文中写道:“我利用我所征服的人们(的劳动)建造了一座城市。阿舒尔、那波(Nabu) 与马杜克(Marduk) 使他们臣服在我的脚下, 受我的奴役。”在另一篇文献中,他声明:“萨尔贡,世界之王,缔造了一座城市。他将之命名为杜尔-沙鲁金。在那里,他建造了一座无与伦比的宫殿。”除了庭院、正殿、议政厅、仆人生活区、警卫室等构成的皇宫之外,这座皇城中还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塔庙和六间圣所(分别为六位不同的神灵所修建)。杜尔-沙鲁金的塔庙可能原有七层,其中四层被保留了下来,每一层高5.4米,被粉刷成了不同的颜色。一条连续的坡道盘绕着这座建筑物,从基座通向神庙的顶端。在这里,在乌鲁克塔庙建成2000年之后,依然可以看到苏美尔建筑的影子。

  图2-21拉玛苏(人首翼牛),萨尔贡二世皇城出土,伊拉克杜尔-沙鲁金(今豪尔萨巴德),约公元前720年~前705年,石灰石,高约422厘米,卢浮宫,巴黎

  守护兽

  守卫萨尔贡宫殿大门的是两尊巨大的石灰石怪兽(图2-21)。亚述人似乎把它们称之为“拉玛苏”(lamassu) 。这些人首翼牛的功能是击退国王的敌人。移动与安放如此巨大的石雕是一项令人望而却步的任务一一在萨尔贡继任者的宫殿里,有若干幅歌颂这一壮举的浮雕作品,表现了几十个人在绳与橇的辅助下移动拉玛苏的情景。

  亚述人的拉玛苏雕像虽然局部为圆雕;但是在雕塑家的构想中,它们仍然是一组高浮雕,只不过位于拐角的相邻两侧而已。它们结合了动物休憩时的正视图与跑动时的侧视图。为了展现拉玛苏的正面和侧面的完整图像,雕塑家给了这个怪兽五条腿(从正面可以看到两条,从侧面可以看到四条)。如今的摄影师们选用的四分之三视角并不为古人推崇。可以说,这座雕塑是早期艺术家描绘“概念”的又一例证,他们要呈现的并不是拉玛苏在空间中真实存在的样子,而是“拉玛苏”这个概念。

  图2-22亚述弓箭手追赶敌人,亚述纳西拔二世西北宫殿浮雕,伊拉克卡勒忽(今尼姆德),公元前875年~前860年左右,石膏,高88厘米,大英博物馆,伦敦

  大事记

  亚述国王为自己的宫墙定制了大量歌颂王权与忠诚的叙事浮雕。雕塑家们不仅记录了战场上的胜利,还记录了当时人们对于野生动物的屠戮。(与之前以及之后的很多其他社会一样,亚述人认为狩猎是体现男性美德的活动,与战争中的胜利一样具有价值。)这些叙事浮雕在埃及已有先例,但形式却很不一样。亚述浮雕中对细节的刻画在古代近东无出其右,就连秃鹫石碑(图2-7)和乌尔军旗(图2-8)上的叙事图样也无法与之相比。在罗马帝国之前,考古学家们还没有发现可与之媲美者。

  在亚述纳西拔二世(Ashurnasirpal Ⅱ, 公元前883年~前859年在位) 位于卡勒忽(Kalhu) 的宫殿遗址,考古学家发现了一组时间最早、数量最多的历史叙事浮雕(亚述的国王们常常把阿舒尔的名字放进自己的名字中)。整座宫殿的泥砖墙都被刷上了鲜艳的色彩,宫墙下部还镶嵌着彩绘石膏浮雕板。地板上铺着华美的纺织品,增添了皇宫的奢华感。每一幅浮雕作品都会附带一篇铭文,歌颂国王亚述汉尼拔的丰功伟绩。

  插图(图2-22)表现的可能是发生在公元前878年的那场战争。那一年,亚述纳西拔将敌人的军队赶进了幼发拉底河。图中,两名亚述弓箭手正对着逃跑的敌人放箭。水里有三名敌军士兵,其中一名背部中箭,另外两名则试图向兽皮中吹气以求脱身。三名逃兵的目的地是一处堡垒,他们的同胞在那里等着他们。堡垒被艺术家挪到了河中央(构图需要),当然,它一定是坐落在地面上的,而且离逃跑者下水的地方可能还有一段距离。艺术家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简明扼要地讲述整个故事。在艺术中,距离可以浓缩,人物也可以放大,这样人物就能从环境中突显出来(从画面上看,堡垒守卫者们高大得无法穿过堡垒的拱门)。雕塑家还在同一画面中综合运用了多种视角:河流采取自上而下的俯视图,人物、树木、堡垒则采取侧视图。出于清晰性的考虑,艺术家还作了其他调整。为了完整呈现出弓箭手的脸部,雕塑家竟然把弓弦套到了弓箭手的脖子上!(弓弦从弓箭手的身体前方一直延伸到头部后方)尽管这些细节描绘违背了现实,却生动地再现了此次战役的决定性瞬间。

  图2-23亚述纳西拔二世与侍从和士兵,伊拉克卡勒忽宫殿出土,约公元前875年~前860年,彩釉砖,高30厘米,大英博物馆,伦敦

  亚述绘画

  亚述宫殿浮雕描绘的常常是国王与随员们在仪式中的角色以及向神表示虔敬。宫廷画家们忙于表现的也是同样的主题。遗憾的是,由于容易损坏,如今的亚述绘画比浮雕要罕见得多。卡勒忽宫出土的彩釉砖(glazedbrick,彩绘后放在窑中焚烧, 使得颜料与黏土融为一体)可以算是当时绘画艺术的杰出成就(图2-23)。

  图中,国王优雅地举着一只杯子向守护神祭酒(一种倾倒液体的仪式),以表示敬意。国王的身材较其他人都要高大,以体现他的身份。艺术家先勾出人物轮廓然后再进行着色,对华丽的衣着图案倾注了大量笔墨。国王与身后的随从都是以侧视图出现的,艺术家依然遵循着早期的绘画传统:给侧面的头部安上了正面的眼睛。这些画面提示我们,也许亚述浮雕的本来面貌和这些彩釉砖一样都是着色的。

  图2-24亚述巴尼拔猎狮,亚述巴尼拔北宫浮雕,伊拉克尼尼微(今库云吉克),公元前645年~前640年,石膏,高约162厘米

  高贵的对手

  两个世纪之后,亚述巴尼拔(公元前668年~前627年在位) 征服了埃兰古城苏萨(Susa) 。雕塑家为他在尼尼微(Nineveh) 的宫殿创作了一组狩猎浮雕。当时的狩猎并不是在野外进行,而是在一个人为控制的环境中进行、以确保国王的安全与成功。这里插图上的浮雕(图2-24)中,在一个封闭的大竞技场中,从笼中放出的狮子冲向国王,与随从们同乘战车的国王将矛刺入一头凶猛的狮子。这只动物虽然已身中两箭,但仍然气势不减。在国王战车四周是一圈死去或垂死的动物,身中多箭,杀死他们也许用不着这么多箭。有些狮子身上血流如注,但仍然在继续挣扎。艺术家通过出色的细节刻画——紧绷的肌肉,膨胀的血管,口鼻处皱起的皮肤以及低垂的耳朵成功地表现了这些强大且不屈服的野兽。现代人的同情心使得这场血淋淋的屠杀变成了一出以狮子为主角的豪壮悲剧。但是,御用艺术家们的意图是表现人王与兽王之间的对抗,以及人王一次又一次地征服兽王的结果,借此歌颂他们的统治者,他们是不可能有其他意图的。将亚述巴尼拔的敌人(野兽)描绘成力量、勇气与高贵的综合体,是为了使国王的成就显得更加崇高。

  新巴比伦与阿契美尼德波斯艺术

  亚述帝国的统治从来都不是十分稳固的,大多数亚述国王不得不对付近东地区的大面积叛乱。公元前7世纪,亚述征服埃兰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巴比伦的频繁叛乱使得亚述帝国雪上加霜。在亚述巴尼拔统治的最后几年,帝国开始分崩离析。在其死后,东部的米堤亚人与南部复兴的巴比伦人同时发动战争,帝国崩溃了。新巴比伦的君王们统治着从前的亚述帝国,直到波斯人征服了这里。

  图2-25伊师塔门,伊拉克巴比伦,约公元前575年,彩釉砖,国家博物馆,柏林

  奇迹之城:巴比伦

  新巴比伦国王中,最为声名显赫的当属尼布甲尼撒二世(Nebuchadnezzar II, 公元前604年~公元前562年在位),《圣经·但以理书》讲述了他的丰功伟绩。尼布甲尼撒重建了巴比伦,使其重新跻身古代大城的行列。该城著名的空中花园被视为古代世界的七大奇迹之一,其著名的塔庙被奉为《圣经》中的通天塔而名垂千古尼布甲尼撒的巴比伦虽然是一座泥砖结构的城市,但其重要的大型建筑表面均贴着光彩夺目的蓝色彩釉砖。譬如雄伟的伊师塔门(Ishtar Gate, 图2-25) , 其拱门两侧还有两座塔楼作为掩护,通体装饰着蓝色的彩釉砖,有的彩釉砖上还镶嵌着动物浮雕。此前人们也使用过彩釉砖(图2-23),但是砖的表面是平整的,就连有图案的砖也是这样。巴比伦的每一块砖都是单独浇铸,单独上釉,然后依序贴在墙上的。在伊师塔门上,马杜克的龙与阿达德(Adad) 的牛以侧视图的形式交替出现。通向这道大门的道路两旁,装饰着伊师塔神狮浮雕,浮雕上黄色、棕色与红色的釉彩与蓝色背景相映成趣。

  波斯的胜利

  《圣经·但以理书》中的“众王之王”尼布甲尼撒曾吹嘘自己“让人建造了一座环绕巴比伦的巨墙……这样邪恶的敌人就不构成威胁了”,直到公元前6世纪, 波斯人居鲁士(Cyrus, 公元前559年~前529年在位)占领了这座城市。居鲁士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建立者,可能是埃兰人的后代,他将自己的祖先上溯至神话中的阿契美尼斯王(King Achaemenes) 。巴比伦只不过是波斯人征服的土地之一,公元前525年埃及落入波斯人之手,及至公元前480年,波斯帝国已经成为世界历史上最大的帝国, 从南亚的印度河(Indus) 直至欧洲东北部的多瑙河(Danube) 。历史上, 只有希腊人在公元前五世纪的时候成功阻挡了波斯大军,欧洲东南部才没有落到波斯人手中。

  图2-26波斯波利斯(背景中为皇宫的觐见大殿),伊朗,约公元前521年~前465年

  皇城波斯波利斯

  位于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 一处要塞上的大型综合建筑群(图2-26)是研究波斯艺术与建筑的重要资料。它是由居鲁士的继任者——大流士一世(Darius I, 公元前522年~前486年在位) 和薛西斯一世(XerxesI, 公元前486年~前465年在位) , 于公元前 521年到公元前465年间相继建造的。这个固若金汤的皇家建筑群坐落在一个宽阔的高台上,俯瞰着平原。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 后来将这个地方夷为平地, 以示波斯帝国势力彻底灭亡。有人说这是对波斯人在公元前5世纪初洗劫雅典卫城的报复。然而,虽然已是一片废墟,波斯波利斯要塞却依然令人难忘。

  通向要塞的路需要穿过一道巨大的门,人称“万国门”(Gate of All Lands) , 意指波斯帝国中各民族和睦相处。宏伟的大门两侧是巨大的人首翼牛,这是受到了亚述人的启发。宽阔的阶梯引领人们爬上高台来到皇宫大厅,或称“阿帕达那厅”(apa dana) 。这是一座高18米, 65 米见方的宏伟大厅,内有36根巨柱。殿中可容纳几千人。

  图2-27饰带,行进中的队伍(局部),透往皇宫大厅(阿帕达那厅)的柱廊,伊朗波斯波利斯、约公元前521-前465年左右

  通往大厅的阶梯与柱廊两侧都装饰着浮雕(图2-27),呈现了皇家卫士、波斯贵族与还有23个隶属国的使者们。每位使臣都穿着当地服装,带着呈献给波斯大帝的进贡方物。

  波斯波利斯浮雕技艺精湛,表面极富立体感,细节的雕凿干净利落。有痕迹证明,这些浮雕原先是上了色的,当时的效果一定比现在的更惹人注目。波斯波利斯浮雕的灵感或许来自于亚述人的宫殿,但风格上还是有一定差异。造型要更圆一些,从背景上凸起更高些。有些细节(特别是衣饰褶皱的处理)借鉴了古希腊雕塑中的造型特点,希腊艺术似乎是影响阿契美尼德帝国艺术风格的因素之一。波斯艺术证明这一时期地中海与近东文明之间存在着积极的思想交流与艺术家交换。例如,苏萨一座建筑物的铭文就提到,参与设计与建造这座宫殿的有爱奥尼亚的希腊人、米堤亚人(占据着波斯以北的土地)、埃及人以及巴比伦人。在波斯雇主的指示下,这支文化与艺术背景迥异的混合劳动力大军创造出了一种统一的新风格,很好地诠释了波斯帝国的野心。

  萨珊艺术

  新波斯帝国

  公元前330年,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波斯,一个漫长的时期由此开始。在这个时期,先是希腊人,而后是罗马人统治了近东的大部分地区,最早的统治者是原亚历山大大帝的大将之一, 塞硫古王朝(Seleucid Dynasty) 的创建者塞琉古一世(SeleucusI, 公元前312年~前281年在位)。直到3世纪,一股新势力在波斯崛起,挑战罗马人,将他们赶出了亚洲。

  这些新统治者自称萨珊人。他们自认为是传奇人物“萨珊”(Sasan) 的后人, 并称萨珊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王室的直系后裔。他们的新波斯帝国建立于公元224年,当时, 第一位萨珊王阿尔塔薛西斯一世(ArtaxerxesI, 公元211年~241年在位) 打败了帕提亚人(Parthians) (罗马在东方的另一支敌人)。萨斯王朝延续了400多年,直至公元636年,也就是伊斯兰教的先知及创建者穆罕默德(Muhammad) 逝世四年之后, 阿拉伯人将萨珊人赶出了美索不达米亚。

  图2-28沙普尔一世宫殿,伊拉克泰西封,约公元250年

  沙普尔与泰西封

  阿尔塔薛西斯之子沙普尔一世(Shapurl, 公元241年~272年在位) 进一步扩大了萨珊的版图。他还在泰西封城(Ctesiphon) 建造了一座宏伟的宫殿(图2-28)。沙普尔宫殿的中心建筑是宏伟的“伊万(iwan) , 即砖制的大殿, 顶部是一个筒状拱顶(barrelvault, 即覆盖于长方形空间之上的深拱结构) , 拱顶距地面近30米。伊万的左右两面装饰着一排排假拱廊(blindarcade, 即一系列作为装饰的拱门结构, 没有实用功能) 。

  图2-29萨珊国王头像(沙普尔二世?),约公元350年,银质头像,部分嵌水银,高40厘米

  萨珊的辉煌

  一尊或为沙普尔二世(公元310年~379年在位)的银质头像(图2-29),从侧面反映出萨珊王朝金碧辉煌的宫廷生活。它不仅证明了萨珊王朝的富有,还证明了萨珊宫廷艺术家的卓越技巧。头像比真人尺寸稍小。雕塑家采用了敲花工艺,即在金属的一面锤出形状,再从另一面将五官压出来。艺术家还在银质表面刻出细节,使发须有了形状与纹理。头像的有些部位镀了水银,看上去更为奢华,色彩也更为丰富。在这件作品中,无名的雕塑家捕捉住了皇帝威仪的精髓。

  图2-30沙普尔一世战胜瓦莱里安,岩刻浮雕,伊朗毕沙普尔,约公元260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萨珊大军十分强大。公元260年, 沙普尔一世在伊德沙(Edessa) 附近(现土耳其) 俘获了罗马皇帝瓦莱里安(Valerian) 。战胜瓦莱里安对于沙普尔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他命人在伊朗毕沙普尔(Bishapur) 的悬崖上, 用一系列岩刻浮雕记录这场光辉的战役。我们的插图中有其中一幅浮雕的局部(图2-30)。沙普尔显得极具英雄气概,从左方骑马而入,戴着独特的萨珊王冠(与银质头像的王冠一致,图2-29)王冠突破了浮雕的边界,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国王的身上。一个罗马士兵的尸体(部分已残)横在国王的马腿之间(这是一个具有悠久传统的母题,比较乌尔军旗,图2-8)。在这里,雕塑家或许是想以他来代表整个罗马军队。右方,随从们将瓦莱里安带了过来,他跪在沙普尔身前请求宽恕。上方,一个丘比特模样(putto) 的小天使盘旋在国王上方, 给他带来了胜利的花环。类似场面(敌人跪在胜利的将军面前)在罗马艺术中很常见但在毕沙普尔角色却发生了转换。在庆祝萨珊击败罗马人的浮雕中挪用罗马人的构图和母题,为这组作品的政治含义又增添了几分反讽色彩。

  小结

  公元前4世纪的美索不达米亚见证了文明(城市生活)的诞生与文字的发明。在那里,苏美尔人建造了最早的大型神庙,用雕像、浮雕以及黄金、青金石和其他昂贵材料制成的艺术品装点他们的圣地和陵墓。在他们之后,阿卡德人、巴比伦人、亚述人、波斯人继承了他们创作大型艺术与建筑的传统统治者雕像、记录胜利与法典的石碑还有装饰着彩绘叙事浮雕的宏伟宫殿拔地而起。强大的古代近东帝国曾经几度挑战希腊和罗马在地中海的霸主地位,最后却败在了阿拉伯人手上(7世纪)。此后,美索不达米亚最伟大的艺术家和建筑师们就开始为伊斯兰国家服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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