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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马尔罕壁画:武则天时代的G20峰会
刚刚看到一个消息:
4月22日14:00,
在浙江图书馆集体视听室,
有一个讲座,
名字颇为特别——
“大使厅壁画:武则天时代的G20峰会”。
这是怎样的“大使厅”?
又是怎样的武则天版G20?
撒马尔罕!
撒马尔罕!
提到撒马尔罕这个名字,
很多人可能会感到陌生。
但说到“一带一路”,
谁也绕不过这座中亚古城——
它是丝路上的纽带,
它是玄奘讲经时的“康国”,
曾同时吸引着长安与罗马的目光。
撒马尔罕如今属乌兹别克斯坦,
中亚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它连接着波斯帝国、印度和中国这三大帝国,
而关于它的记载,
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
善于经商的粟特人,
把撒马尔罕建造成一座美轮美奂的都城。
实际上,
作为粟特人故都的撒马尔罕,
从公元前2世纪甚至更早,
就是康居国的首都,
也曾先后处在贵霜帝国、嚈哒汗国,
波斯萨珊帝国和唐朝的势力范围内,
直至以撒马尔罕城为中心的康国兴起,
在6世纪,
成为中亚诸城邦国家的霸主。
正是在不断被征服,
又不断想恢复昔日荣耀的努力中,
撒马尔罕也得以,
从每个时代繁荣和进取的大国那里,
获得往来的好处,
并因此成为东西方交流的要道。
撒马尔罕,
不仅是张骞、唐玄奘曾经到访过的地方,
也在一个历史时期内向唐朝臣服;
唐高宗赶走了突厥人,
康国成为唐朝的地方政权,
撒马尔罕城成为唐朝的属地。
658年,唐朝按自己的方式,
在撒马尔罕城置康居都督府,
以康国国王拂呼曼为都督。
此后,
康国国王的继位,
都要得到唐朝的册封。
也正是在臣于唐朝期间,
康国经历了经济和文化的辉煌时期。
“大使厅”壁画,
见证了这一历史辉煌。
这一壁画,
描绘了大唐、突厥、
波斯、白匈奴、
印度、吐蕃、高丽等使臣
与粟特贵族济济一堂的景象。
画面中,
有武则天划龙舟和唐高宗猎豹,
堪称一场武则天时代的G20峰会。
▲按照服饰推断应当是粟特的贵族
慧琳《一切经音义》卷21:“西域俗人,皆著白色衣”
撒马尔罕古城——阿甫剌昔牙卜,是一处著名的粟特遗迹。
古城在今城之北,建于公元前6~前5世纪,在粟特贵族斯皮达马抗击亚历山大的过程中遭受破坏。公元 1世纪初,它成为一个与中国、印度、中亚草原和伊朗进行贸易的著名中心。在萨珊王朝灭贵霜王朝的战争中又遭受破坏,但在5~7世纪又得到恢复和发展。7世纪中,唐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对之曾有记述。9世纪萨曼王朝时代,11世纪喀喇汗王朝时代得到空前发展,13世纪初,蒙古人西进时被毁。
对此遗址的发掘,始于1874年,除1913年发现一些壁画残片外,直到晚近为止,发现只限于大量陶器和小型红陶塑像。
在古城中心房屋废墟中,1965年春,前苏联考古学家B.A.希什金发现有些墙面绘有壁画,下面部分留存,有2米高。
这便是著名的撒尔马罕古城“大使厅”壁画。
壁画作于7世纪,撒尔马罕城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在政治、经济、文化上与中国唐朝保持着密切联系。一般观点认为,此时正是658年之后康国国王拂呼曼臣服于唐王朝时期。
这一年,山西并州文水人武则天34岁,正是貌美如花、如日中天之时,即将与唐高宗李治并称“二圣”。
▲北墙这一部分壁画据研究是“武则天乘龙舟”
▲复原色彩之后武则天和侍女面貌更加清晰
▲壁画北墙上这部分则是“唐高宗猎豹”
▲复原之前斑驳陆离的面貌
法国著名考古学家葛乐耐(Frantz Grenet)在《驶向撒马尔罕的金色旅程》中这样分析:
“大使厅”创作之际,正是中亚历史上几大政治力量微妙消长的时期。最后一个真正掌控粟特的突厥可汗是咄禄可汗,他于642年继位,但是突厥内乱,九部很快分崩离析。之后史国国王维旭匹尔统一了撒马尔罕地区,第一次给自己加上了皇家头衔“伊吉希德”,当时撒马尔罕的铜钱上都铸有“麦里克”字样,意为国王。这一举动,明显是表明粟特地区已经从西突厥汗国的统治之中摆脱出来。
拂呼曼是维旭匹尔的第二位继承者。658年,唐朝彻底击败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将粟特九姓国并入大唐版图,称为“康居都督府”。
在这件事情上,西突厥汗国戏剧性地成为了大唐帝国扩张的引路人。
两个唐朝使臣被派遣来粟特:一个是董继升,658年由唐高宗派遣,前来加封撒马尔罕城主拂呼缦为粟特九姓之王;还有一位是王名远,在662年把唐帝国的旨意传到粟特以南的大夏地区。史书没有清晰记载王名远在粟特逗留情况,但是他去大夏路过粟特,是很自然的事。
当时突厥十部落的使团分别为两个可汗跑腿:一个是投靠唐朝的东突厥可汗迷设,一个是西突厥的可汗普珍。第二个来访粟特的突厥使团,则全部听命于普珍可汗。德国学者莫德提出一个很吸引人的推测:西墙突厥墙的右侧有十一个长矛,很可能暗示了突厥的十个部落,中间那把长矛则象征着突厥可汗本人。经过如此观察,我可以自信地指出,其中一位突厥人是来自唐朝西域的焉耆,因为有一行详细的题记写在他的腰上。648年,焉耆绿洲国臣服于唐朝,662年处于焉耆北面的突厥部落孙尼设,叛离普珍可汗,唐朝兵力介入,让他重新归顺。所以这位来自于焉耆或其附近的突厥使臣,此刻在西墙上陪伴唐朝来使,这种场景直接诠释了当时的突厥局势。
▲突厥使节在粟特侍者导引下谒见粟特君主
原画彩色部分几乎脱落殆尽
▲上图的彩色复原图,可见突厥人披发扎辫
这与大多剪短发的粟特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彩色复原图,左侧正是唐朝使节
这三名使者就比较有趣了,他们穿着波斯连珠纹刺绣长袍,这种服饰最早在萨珊王朝的宫廷中流行,随后流传到整个中亚、西亚地区,甚至是吐蕃地区,唐朝名画《步辇图》中,吐蕃特使禄东赞身穿的也是这种服饰,充分看出这种服饰的影响力。
此后的萨曼王朝、喀喇汗王朝时代,这种花纹服得到长久发展,可以说是今天维吾尔族、哈萨克族、乌兹别克族、塔吉克族等族民族服饰的原型之一,中亚西亚伊朗语人群与突厥语人群的花纹刺绣,有很多便来源于此。
▲东壁素描复原图
主题是粟特国君的节日庆典活动
▲局部复原色彩后的上图壁画
▲大象的素描复原图
▲大象背部,象夫的形象由于壁画破损已经难以识别
▲据考证是两个突厥僧侣
由于拜火教传播,在6世纪大量的突厥部落皈依了拜火教,许多突厥人成为拜火教僧侣来到粟特各个城邦
▲两名僧侣的素描复原,几只白鹅应当是祭品
▲壁画上的山西人武则天
大使厅壁画:
武则天时代的G20峰会
主讲人
毛铭,生于杭州,伦敦大学艺术考古博士,伦敦《中亚艺术考古》学刊编辑,在大英博物馆讲授《被遗忘的丝路:中亚五国》,中亚考古队队员。现任北京大学国家文化软实力研究中心研究员。在丝路壁画与考古领域,代表著作有《榴花西来: 丝路植物传奇》(2005人民美术出版社),《走向盛唐》(丝绸部分,2004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编)、《世界艺术地图集?中亚卷》(牛津版,2004年)等。译著有:《丝路译丛*玄奘之旅》六本(60万字,漓江社2016年)。
地点:浙江省图书馆
时间:4月22日14:00
文:葛乐耐(法) 蒲实
图:土耳其重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