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之昀

维也纳历史中心（Historic Centre of Vienna）位于奥地利东部的多瑙河畔，从早期哥特人和罗马人的定居地逐渐发展成为中世纪重要的城市，最终成为奥匈帝国的首都，被誉为“音乐之都”。作为奥地利重要的历史城市，维也纳历史中心在2001年以标准（ii）（iv）（vi）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其遗产区以中世纪城区为核心，包含体现其城市和建筑风貌特色的巴洛克建筑群及其轴线布局，遗产区占地371英亩。

自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伊始，有关维也纳城市发展建设的压力与威胁就被广泛关注，并由此引发了国际社会对城市遗产保护与管理方法的重要反思，成为起草《维也纳备忘录》（2005年）、《关于城市历史景观的建议书》（2011年）等文件的重要契机。然而，维也纳历史中心仍在2017年因城市开发建设项目、保护管理制度框架等问题，被列入《濒危世界遗产名录》。自此，缔约国根据委员会的要求，为实现移出“濒危”的理想保护状况（DSOCR）展开努力，在保护管理规划制度建设、建设方案修改等方面采取了诸多减缓措施。

在2024年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的现场讨论环节，虽然维也纳历史中心仍未能解除“濒危”状态，但多个委员国对奥地利的努力表示赞扬，认为缔约国为实施减缓措施做出的努力具有示范性，在进一步强化减缓措施后，维也纳历史中心移出濒危名录指日可待。

在2024年WHC整理的濒危遗产地保护管理状况报告（SOC）中， Heumarkt Neu建设项目仍然是关注的重点。

该项目是一处位于Heumarkt区域的高层综合体，包括对现有的维也纳音乐厅（Wiener Konzerthaus）、维也纳滑冰俱乐部（Wiener Eislaufverein）和洲际酒店（Hotel InterContinental）的重新设计和扩展。由于项目位于遗产区内，其设计高度与体量是遗产地饱受争议的重点。自2012年起，ICOMOS和WHC曾多次提到该项目对遗产地构成严重的潜在视觉影响，尤其是对于著名的美景宫景观完整性的破坏。因项目最初规划设计的建筑高度和体量都大大超过了现有的建筑高度，ICOMOS和WHC认为该城市开发项目完全无法接受，会严重威胁遗产地的突出普遍价值，这成为导致维也纳历史中心在2017年被列入《濒危世界遗产名录》的重要导火索。缔约国被要求对该项目开展遗产影响评估（HIA），以减缓负面影响。

图/Heumarkt Neu项目区位（紫色）；蓝色边界为遗产区；黄色边界为缓冲区

来源：2023年HIA报告

世界遗产委员会提出项目的总高度不应高于现有建筑高度，即38米。自2018年以来，缔约国就该项目共提交了4轮修改方案，在建筑高度与体量上不断调整。方案最初总高度为69.5米，2023年8月的方案调整至49.9米，2024年4月最新一轮的设计方案又降至44米，但仍被认为不能满足要求。

图/项目地块现状  来源：2023年HIA报告

图/2023年方案（蓝色）与2021年方案（黄色）对比  来源：2023年HIA报告

2024年3月，WHC与ICOMOS、ICCROM应缔约国邀请到现场开展联合咨询任务，任务报告认可了缔约国提交的遗产地影响评估（HIA）（评估对象为2023年8月版方案），评估结论认为Heumarkt Neu项目的结构和功能影响是“主要积极的”和“无关紧要的”（major positive and irrelevant），但其视觉影响对遗产地完整性存在“重大负面影响”（large negative）。因此，委员会认为虽然缔约国在Heumarkt Neu项目上的持续努力值得肯定，但新的方案在建筑体量、建筑高度上提出的减缓措施仍未达到预期，还需进一步修改。

图/“Heumarkt Neu”项目的视觉影响——从上贝尔维第宫望向维也纳历史中心

来源：2023年HIA报告

图/遗产地倡议组织模拟的建筑高度与体量的视觉影响（50m）

来源：Initiative StadtbildSchutz

2024年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针对SOC报告的决议草案认可了缔约国在保护管理制度框架建设上做出的诸多努力，认可最新通过的维也纳建筑法规（Viennese Building Code）中有关加强世界遗产保护的规定，对于在城市法律体系中强化保护力度具有重要意义。在大会讨论环节，多位委员国代表提出，奥地利正在开展的国家层面的文化遗产保护法案的修订，以及维也纳城市发展规划中均包含了世界遗产保护的相关内容，展示了缔约国在法律框架保障下的制度建设取得重要的进展。

与此同时，2024年的决议草案提出，缔约国仍应在遗产地保护管理规划的修订中加强现场管理、监测与评估等工作，建立一个基于监测与评估的报告体系。这一建议与2024年3月WHC/ICOMOS/ICCROM联合咨询任务的发现有关。在现场考察期间，联合咨询组了解到维也纳遗产区内及周边区域存在多个正在规划设计或已在实施中的建设项目，包括历史城区地铁系统的扩建项目，以及位于上贝尔维第宫正前方、已完成国际建筑设计竞赛的地下游客中心项目。这些项目均未按照《操作指南》的规定通知世界遗产中心，也未开展遗产地影响评估（HIA）。因此，建立一个系统性流程来明确哪些建设项目需要按照规定通知世界遗产中心尤为重要。

因此，虽然决议草案指出按照缔约国提交的材料，遗产地建设的管理体系在被完全实施后，应该能够保护遗产地突出普遍价值（OUV）；但是，目前部分建设项目的推进方式暴露出遗产地管理体系尚未能完全有效运作，现有机制对城市开发建设项目的控制仍有不足。

图/贝尔维第宫游客中心竞赛优胜方案：epps Ploder Simon ZT GmbH from Graz

图片来源：竞赛第一名epps Ploder Simon ZT GmbH from Graz

值得注意的是，维也纳历史中心在本次遗产大会上引发热烈讨论。发起讨论的委员国黎巴嫩代表表示，维也纳历史中心在多年间持续不断的努力与取得的成绩值得肯定，经验值得被广泛借鉴。韩国、日本、墨西哥、卡塔尔、塞内加尔、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哈萨克斯坦、希腊等委员国均对奥地利在减缓措施上的努力表示赞扬。阿根廷代表进一步提出，列入“濒危”并不意味着惩罚，而是帮助缔约国更好保护遗产地的措施；奥地利在应对“濒危”状态的态度与采取的努力体现出对委员会要求的高度配合，具有典范性。

与此同时，希腊在会前就针对维也纳历史中心的决议草案提出修正提案，认为此前决议草案的用词与内容忽视了缔约国在减缓措施方面取得的重要成就，并在修正提案中删除了“对遗产地保护管理规划开展5年监测”的要求，认为这一要求会阻碍维也纳在近期解除“濒危”状态。希腊的修正提案还进一步明确了Heumarkt Neu项目的下一步工作，包括参考联合咨询任务提供的4种设计建议、开展遗产地影响评估（HIA）并尽快报送接受咨询机构审查，以及在报送后立即开展反应性监测。这些要求无不表现出对维也纳历史中心在不远的未来解除“濒危”状态的信心。有趣的是，阿根廷代表在会上还曾公开提议将维也纳历史中心移出《濒危名录》，虽然最终撤回提议，但这一“真情流露”展现了委员国代表们对奥地利取得成绩的高度认可，以及对维也纳历史中心的殷切期待。

虽然维也纳历史中心在2024年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仍未能解除“濒危”状态，但是国际社会对缔约国的努力给予了高度评价。尽管Heumarkt Neu项目的设计方案以及遗产地保护管理体系建设等方面仍需进一步工作，仍然存在挑战，但委员会对于维也纳历史中心的保护前景充满信心，殷切期待其早日解除“濒危”状态。

*本期编辑：胡玥，排版：杨星月，审核：吕舟、魏青、尚晋、孙燕、李建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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