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观点

中国古代城阙的考古学观察

摘要: 中国古代城阙至迟到西周时期就已经出现,根据其平面形制可分单阙、双阙和三出阙三种类型。城阙最初具有防卫功能。随着时间的发展,春秋时期城阙已有等级上的区别,成为标识身份的礼仪象征。

      阙是中国古代一种重要的建筑形式,至迟到西周时期就已经出现,通常是宫室大门外的两座夯土墩台,台上有屋,登临可以远观,所以阙又可称为观。汉代刘熙《释名》卷五《释宫室》:“阙,阙也,在门两旁,中央阙然为道也。观,观也,于上观望也。”可知两阙之间并不相连,而是中央缺开为通道,这可能是阙得名的由来。“阙”和“观”都是可以登高望远的高层建筑,不同的是“观”一般建在庭院内,是登高望远之所。“阙”其实就是门观,建在宫殿的大门前,兼有登高望远和标明宫殿主人身份的二重作用。阙的产生一方面是登高守望防御的需要,更重要的是“标表宫门”的等级需要。文献中有很多关于城阙的记载:最早在《诗经·子衿》中就有“城阙”一词出现,所言“城阙”古人对其作了详细的注解,就是置于城门外的高台观,是城门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

  城阙是阙的重要类型之一,是在城市产生以后为防卫而产生的。城阙开始是为防卫的目的,后来城阙逐渐演变成等级的标志。秦“作咸阳,筑冀阙”。根据文献记载,“冀阙”既是都城的标志,又是防御的哨所。“冀阙”应该就是城阙。根据考古发现的城阙资料,城阙一般都是位于都城中廓城、宫城的正门或宫殿位置,这里所指城阙是广义的,包含宫阙在内。

  前人对阙的研究,已经有不少成绩,特别是对现存的东汉、晋石阙作过详细的调查和研究。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利用考古发现的新材料,结合有关城阙的图像资料(包括东汉画像石和画像砖、敦煌壁画、唐墓壁画等)对城阙资料进行梳理,以探求中国古代城阙的发展演变及城阙形制与等级制度之间的关系。


  一

  随着都城考古工作的深入进行,重要遗址的科学发掘,城阙资料也逐渐丰富起来,这为研究城阙制度提供可能。

  汉长安城建章宫东门外二阙基址尚存,这是我国地面现存最早的古代宫阙基址。二阙址间距53米,保存较好的西阙基址底径17米,现存高11米。

  邺南城的朱明门在我国城阙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邺南城是东魏、北齐的都城,始建于东魏。朱明门是邺南城的正门,位于南城垣的正中,东有启夏门,西有厚载门。1986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联合组成邺城考古工作队,对该门址进行大规模的全面揭露,基本搞清了朱明门遗址的平面布局、形制和年代。朱明门遗址由城门墩台、三个门道、向东南和西南伸出的城墙及由墩台南伸的短墙连接的阙组成。(图一)城门墩台平面呈长方形,是在南墙北边加宽,东西长84米,门墩进深为20.3米;门道之间有隔墙,宽度为6米,中门洞最宽,为5.4米,两旁门道宽4.8米;阙台基址平面呈方形,阙与短墙均为夯筑,短墙与阙总长49米,阙台边长为14.68米(东阙台)和14.8米(西阙台)。这是在考古发掘中首次发现的带有双阙的城门遗址。


  据文献记载,北魏洛阳城宫城正南门——阊阖门前有双阙。汉魏洛阳城宫城阊阖门,最早称谓是从曹魏初期重修洛阳宫时开始的。北魏迁都洛阳后,为了以示国统正朔,营造的宫城规模与形制以及宫殿、门址的名称与位置似没有大的变化,基本沿用魏晋,阊阖门也就一直沿用到北魏。2001—2002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洛阳汉魏故城队对阊阖门遗址进行全面大规模的考古发掘。这次发掘揭露了城门台基、门前左右双阙、阙间广场及城门左右东西院落的一部分。(图二)阊阖门遗址中城门基址和宫城南垣并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门址向北内凹,门前的双阙直接坐在宫城南垣形成的缺口上。双阙均系夯土筑成,两阙东西对称,单个阙体东西长约29米,南北宽约28米。两阙分别由一个母阙连接北侧和东(西)侧的子阙形成的曲尺形子母阙式。母阙东西宽22.7米-22.8米,南北长22.8米-23.1米;东西子阙东西宽6.2米-6.3米,南北长度不明;北子阙南北长6.3米,东西宽度不详。阙与城门墩台间以宽1.7米-1.8米的短墙相连。该城门是一座殿堂式建筑。阊阖门遗址的发掘是继邺南城朱明门遗址发掘后又一次对城阙遗址的科学发掘。阊阖门遗址所发现的双阙是目前考古发掘所见最早的宫城门阙,为城阙研究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资料。隋唐东都应天门是隋唐洛阳城宫城正南门,处在隋唐洛阳城的轴线上,距宫城东南、西南两角各855米。它南对皇城的端门和郭城的定鼎门,北对宫城的玄武门,位置十分重要。20世纪60年代,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洛阳发掘队经过勘察,了解和确定了遗址的位置和大体范围。1980年、1990年和2001—2002年,洛阳市文物工作队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洛阳唐城队对该遗址进行局部的发掘,基本搞清了应天门遗址的平面布局和形制:应天门是以城门楼为主体,两侧辅以朵楼,向南伸出阙楼,其间以廊庑相连的庞大的建筑群体。整体平面呈倒凹字形,城门是一门三道,阙楼是双向三出。(图三)阙基夯筑,底部施有条形基石,其平面形制为中间一平面方形母阙,向北、向东(西)侧各伸出二出子阙,形成双向三出形制。


  唐长安大明宫含元殿是一座重要的宫殿遗址,也是隋唐宫阙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西安唐城队两次对该遗址进行科学的考古发掘,基本弄清了含元殿的平面布局及形制:中心的主殿,左右连接东西向廊道,廊道左右两端再向南折并斜上,与建于高台上的翔鸾、栖凤二阁相连,整组建筑平面呈倒凹字形。(图四)翔鸾、栖凤二阁实为二阙,二阙东西相距150米,两阙长轴与主殿长轴平行,阙下部台基是方形,上部台基折转两次成三出阙基,这已得到学术界认可。主殿与二阁组成的倒凹字形的布局,正是隋唐时期宫阙成熟的形制。

  在许多汉唐时期的墓葬壁画的建筑中也有城阙资料,在已发现的唐墓壁画中,部份高规格的墓中发现了绘有唐代建筑图,其中在唐永泰公主墓、三原县唐李寿墓和唐懿德太子墓中均发现城阙壁画。唐懿德太子墓,是乾陵的陪葬墓之一,位于乾陵的东南隅,是按照唐代皇室所规定的“号墓为陵”的制度而修建的。该墓规模宏大,在墓道、天井、过洞、甬道内都绘有精美的壁画。特别是在墓道北壁的建筑图及东西壁的城墙和阙楼是一组完整的唐代建筑图,阙楼是三出阙,阙楼位于城墙的南面,由屋顶、屋身、平座和墩台四部分构成。(图五)

  永泰公主是中宗第七女,生前封永泰郡主,死后追封为永泰公主,陪葬于乾陵,其墓道壁画中发现单阙,阙身砖砌,阙基方形,阙基与阙身之间形成突出的台阶。(图六)

  李寿贞观四年殁,为司空淮安靖王,在其墓过洞及南壁的壁画上绘有城楼及其左右的二出阙楼,阙楼与主体建筑间以飞廊相接,这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绘有城楼和阙楼的唐墓壁画。(图七)

  在石窟寺中残存大量表现古代建筑外貌和结构的窟廊和壁画,其中在天水麦积山石窟和敦煌莫高窟中就存在大量古代城阙形制的壁画资料。甘肃省天水市麦积山石窟是我国现存最著名的佛教石窟群之一,它始凿于西秦,保存大量北朝时期的窟龛,其中部分表现当时建筑结构的洞窟,是了解北朝建筑的重要的资料。127窟西魏壁画城阙图:主体是一座城,城内有一座宫殿。城的三面都有城门,规模、形制基本相同。城门有突出城墙的墩台,墩台上建有三层高的城楼,在城门的两侧有垛楼,垛楼基础呈方形,方形墩台上建方形的三层方亭。垛楼夹门而建,垛楼与城门楼间以城墙相连。垛楼的左右外侧、城墙之外,有一对二重子母阙。母阙身高而瘦,下大上小,收分明显,母阙上建三层阙楼,子阙附在母阙的后侧,连在母阙与城墙之间,子阙高度仅母阙阙身之半,阙身之上也建有单层阙楼。(图八)这是目前所见南北朝门阙的最完整的形象资料。

 

  敦煌莫高窟壁画中所存建筑资料是十分丰富的,从十六国时期至西夏末八百年间绵延不断。敦煌壁画中建筑资料形式多样,几乎包括了中国古代主要的建筑类型。其中南北朝至隋唐时期的建筑资料“填补了盛唐和盛唐以前近四百年的空白”。在敦煌壁画中有很多古代阙的形式,是研究阙的重要资料。萧默先生已经根据敦煌壁画中阙的资料对阙进行了详细、认真地研究,这里不再赘言。现仅将敦煌壁画中有关城阙的资料进行梳理。

 

  早期石窟中出现阙的场所有两种:一用作王宫大门,即宫阙,表正王居;(图九)二用作佛龛,龛内有弥勒菩萨交脚像,代表菩萨所居的兜率天宫。(图十)这两图都是十六国晚期第275窟所绘壁画中的阙形。早期石窟壁画中的城阙形象较为简朴,一般都是阙体夹门而建,与城墙相连。稍晚的石窟中的阙,虽仍是城楼左右各夹建一阙,但阙体平面已略向前凸出,平面形成一个浅“凹”形。隋代开凿而完成于初唐的第397窟正面佛龛外两侧下部,左右各绘有一座宫阙:中为宫门,上建两重歇山顶城楼,城楼左右各夹建一阙,阙体平面已略向前凸出,平面成为一个浅“凹”形。阙台上各建一歇山顶屋。(图十一)在敦煌壁画中晚唐第9窟中,有一座城阙图,在城楼左右各建一阙,与城楼呈品字形布局,三座建筑间以弧形城墙相连,建筑整体平面呈凹字形。(图十二)绘画肯定晚于现实的事物,壁画中的城阙布局形制可能早就出现。

  北宋东京汴梁皇宫正门宣德门的城阙形制,可参考辽宁省博物馆馆藏的两件北宋时的文物。一件是宋赵佶画的《瑞鹤图》,另一件是北宋铜钟。《瑞鹤图》中所画是北宋东京汴梁皇宫正门——宣德门的形象:中间是单檐庑殿顶的城门楼,左右是斜廊和单檐歇山顶的垛楼,垛楼之前又有廊前伸,直通阙楼。阙楼被画中所绘云气所掩,形制不明。(图十三)北宋铜钟上模铸的花纹图案中,也绘有宣德门的城门和阙楼的形象:单檐庑殿顶的城门楼下洞开五门,门楼左右有斜廊,通两侧的单檐庑殿顶的垛楼,垛楼向前伸出行廊和阙楼相连,阙楼为三重子母阙。(图十四)

  山西省繁峙县岩山寺南殿建于金海陵王正隆三年,壁画绘于金世宗大定七年,是寺内保存最好、惟一具有重要历史文物价值的建筑物。在南殿东、西壁上,各绘有一组宫殿建筑群,外有砖砌城墙。东壁南侧正面是城门,门墩上开三个木构城门道,顶上建一座面阔三间单檐庑殿顶的门楼。门楼左右在城上各建斜廊五间,连接面阔三间单檐歇山顶的垛楼,垛楼外侧又有廊,连接面阔三间单檐庑殿顶的角楼。从正门两侧的垛楼又向前伸出行廊,通向面阔三间单檐庑殿顶的二重子母阙。整个正门、斜廊、垛楼、行廊、阙楼形成凹形平面。西壁全幅主要画一座宫殿,宫殿外圈为砖砌城墙,城四面各开一门,以画面右侧的门为南门。整个南门平面呈凹形,与东壁南侧宫殿正门基本相同,仅一为重檐一为单檐。(图十五)该壁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金中都宫廷制度”。金中都宫殿是模仿北宋东京汴梁宫殿建造的,“因此,它是我们现在了解北宋和金代宫殿的最重要的形象资料”。

  傅熹年先生曾根据文献资料对元大都宫城正门———崇天门进行复原研究:崇天门的形制与唐长安承天门、唐东都洛阳应天门、北宋汴梁宣德门和金中都应天门的相同,都是凹字形平面;门楼东西各有斜廊,下行与垛楼相连,自东西垛楼向南各有五间廊庑,通突出宫城之外的阙;阙是三重子母阙,二子阙是附在母阙东西外侧依次缩小的两个附属建筑,另在母阙北面也同样突出二个依次缩小的附属建筑,和廊庑相接,整个阙楼呈曲尺形。(图十六)

  明清时期,北京宫城午门前也有双阙,平面形成凹形,城楼和左右方亭间以明廊相连,方亭和伸出的阙间以雁翅楼相连。阙已简化成方亭。

 

  另外在画像砖、石上,有许多阙的形象,如四川羊子山东汉墓出土的门阙图画像砖(图十七)、北魏画像石中的二出阙(图十九)、唐代石刻二出阙(图二十)等。


  二

 

  城阙是城门或宫殿的附属建筑,由夯土筑成的基础墩台和台上的阙楼组成。城阙在发展演变中,产生了不同的形制。根据城阙的平面形制可分单阙、双阙和三出阙三种类型。

  单阙,是城阙中最简单的、也是最早出现的一种形制,一般左右相对。单阙由阙基、阙身和阙楼三部分组成:阙基一般是方形平面,阙基突出台阶;阙身有收分和不收分两种;阙楼的形状则随时代的不同而有所不同。朱明门遗址的阙为单阙形制,阙址平面呈方形。经郭义孚先生复原,“阙楼为上下两层都有平座的重楼,阙身底宽为边长16.8米,顶宽11.2米的正方形,阙身高14米,面宽、进深各为三间、九脊顶,每座阙楼各有四门,阙楼与城楼间以行廊相连”。(图二十)唐代永泰公主墓中壁画上的单阙形象,阙楼顶部已残,阙基平面方形,砖砌阙身,阙身顶部施平座,平座上有阙楼。单阙起初只是孤立在城(殿)门的外侧,与城门不相连。汉代时,出现了两种情况:一种是阙左右相对孤立在城门外侧;一种是阙紧靠城门左右两侧,和城门为一体,这种阙则与城垣相连。(图十八)至迟在南北朝时,单阙与城门间以行廊连接起来,形成凹形平面。

  双阙,是城阙中形制较复杂的一种形制。双阙一般是一母阙,侧旁附带一子阙形成,平面形制为凸形。子阙形制与母阙同,只是规模小于母阙。四川羊子山东汉墓出土的门阙图画像砖,是已知最早的双阙,此时的阙紧靠城门左右两侧,阙身有明显的收分,母阙阙身上有两层阙楼,子阙位于母阙的外侧,单层阙楼。考古发掘曹魏———北魏时洛阳城宫城正南门阊阖门就是双向二出子母阙的形制,仅存夯土阙基,平面呈规整的倒凸形,阙与城门间以窄墙相连,形成凹形平面。阊阖门前巨阙是与城墙相接,殿堂式城门向北凹进去,这种凹形平面布局符合城阙发展演变的逻辑序列,但是城门后座,阙与城墙相接的情形在城阙发展史上仅此一例,甚是特殊,原因有待考究。在甘肃麦积山石窟127窟壁画中的城阙图,城墙之外画有一对二出子母阙。母阙上建三层阙楼,庑殿顶,用鸱尾,母阙收分明显;子阙位于母阙与城墙之间,和一般附在母阙外侧者不同,高度仅母阙阙身的一半,单层阙楼,单檐歇山顶,有鸱尾。壁画中的城门、门楼、垛楼和阙等主要建筑都有,与隋唐以后的凹形平面的城阙有明显的渊源关系。唐贞观五年的李寿墓壁画中的城楼和二出子母阙楼图,阙楼与城楼间已经用廊连接起来,形成凹形平面。阙身无收分,上建单层阙楼,均庑殿顶,用鸱尾,母阙与子阙似等高。最早的二出阙是紧靠城门左右两侧,汉晋时,二出阙脱离城门,孤立在城门外侧;南北朝时出现了行廊,将阙与城门连接起来。隋唐时期这种形制发展到极致。

  三出阙,是城阙中最复杂的一类,规格最高,供皇帝专用。一般形制是在母阙外或后侧附两出子阙,子阙也是依次缩小,规模都较母阙小。三出阙中有一类型,是双向三出,即在母阙的后侧和外侧都附有两出子阙,平面呈曲尺形。母阙平面一般呈方形,两子阙平面呈长方形,形制结构更复杂。汉代已有三出阙的记载,汉景帝阳陵陵园南门阙是三出形制,阙是夹建在门的两侧,(图二十一)这是汉家陵阙中规模最大的,也是目前考古发掘中所见最早的三出阙。目前发现的三出城阙都是隋唐及以后的,形制都基本定型。唐长安大明宫含元殿左右两侧的两阁,“其形制是由门阙演变而来,实为两阙,三出结构,即高大的母阙外侧连接着两个高度和大小递减的子阙”。这种成熟的城阙,与主体建筑形成凹形平面。隋唐洛阳城宫城应天门也是平面呈凹形的形制,不同的是其城阙为双向三出,结构更复杂,阙楼与城门间以飞廊和垛楼连接。“这种阙形,强调了宫门上的城楼是构图的主体。城楼特别高大巍峨,左右双阙与它形成犄角之势,处于陪衬的地位。凹形平面拉开了整组建筑的深度,使它控制的整个空间扩大了。平面进退有致,更加强了立面上高低错落的效果,大大丰富了建筑的造型。”隋唐以后宋元时期的宫城正门城阙无一不是此种形制。明清时期是我国城阙的衰退期,凹形平面仍存在,但阙已经退化成方亭。


  纵观城阙的产生、发展和演变,城阙的发展自成系统,大致分为四期。春秋战国乃至以前,是城阙的产生期。城阙仅是一对孤立的台观,位于宫殿城门外,一般与城门不发生直接的联系。秦汉至魏晋,是城阙发展的滥觞期,双出、三出阙都已出现,与单阙共存。此时出现了双阙夹建于城门两侧的城阙形式,与孤立在城门外的台观形式并存,两者的使用并没有严格的规定。魏晋以后出现短垣将阙与城门连接起来,凹形平面已经形成。南北朝至隋唐宋元,是凹形平面城阙的发展和成熟期。这种平面形制是对前面两种城阙形式的继承和发展,使阙与城门之间加强了联系,又使阙突出在城门之外,加强了阙的威仪和防卫作用。这时期城阙的使用更加严格,仅用于宫城正门和很重要的宫殿。城阙形制多以双出或三出为主。明清时期,是城阙发展的衰退期,凹形平面的形式虽仍保留,但阙的形象大大简化,只是礼仪的象征,到明清时城阙已退化成简单的方亭。

  春秋时期,阙已有等级上的区别,使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规定“礼,天子诸侯台门;天子外阙两观,诸侯内阙一观”。城阙是阙的一种类型,它的出现,同样也是等级制度的产物,故城阙与等级有着密切的关系。在目前的考古发掘材料中,秦始皇陵园的内外城垣间发现了三出阙是最早的。汉长安城建章宫外的阙仅存阙基,形制不明。根据汉阙分类,该城阙应是三出阙。汉景帝阳陵陵园南门阙遗址的发掘,证实了汉阙分类的正确和文献记载的准确。北魏洛阳城宫城阊阖门前的双阙遗址经科学发掘,属于双向子母阙,阙址规模巨大,更突出礼仪作用。北齐邺南城朱明门的双阙遗址经科学发掘,属于单阙。在目前发现的南北朝时期的城阙资料中,仅有单阙和双阙两种形制,其中的原因有待探讨。唐代及以后,城阙仅置于南向的正门,结构更复杂,以三出阙为主。隋唐东都应天门的双阙遗址经科学发掘是三出阙形制,且是双向三出,同时在城门两侧还出现了垛楼。城门与垛楼、垛楼与阙间以廊庑相连。整组建筑更符合于作为君临天下的皇权象征的皇宫大门的身份,起震慑作用,从规模、结构上,更加宏伟壮观,更突出帝王的至高无上。

  登高守望和防御是城阙产生的重要原因,所以,观望、守卫是城阙最基本、最重要的功能。“阙为城卫,以待暴卒。国以有固,民以有内。”城阙的功能随着城阙的不断发展而完善。阙具有标识主人身份的作用,不同身份的主人用不同级别的阙。“门必有阙者何?阙者,所以释门,别尊卑也。”汉魏以后,城阙的防御功能逐渐退化,而“表正王居、光崇帝里”的礼仪作用却大大加强。北魏宫城阊阖门前的双阙与城门间仅以窄墙相接,显然起不到真正的防御作用,同时阙的规模相当大,突出城阙的礼仪意义,显示了皇权的威严和至高无上。城阙还是天子张示政令,显示德政,临抚万民,听穷省冤的最好地方。隋唐东都应天门是当时重要的政治舞台,许多重要的活动都在此举行,如大赦、改元、接见外国使节等。

  中国古代城阙发展自成体系,一脉相承。城阙由单阙发展成双阙、三出阙,当与时间有一定的关系,同时也与等级有密切的关系;当形制完备后,城阙的形制便只是等级区别;城阙的功能随着封建集权制的发展而逐渐由实用过渡成礼仪的象征。


(作者:韩建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于《中原文物》200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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