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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帛之路与齐家文化考察

摘要: 文图/冯玉雷  2014年7月25日,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团经过广河县,太仓促,未能安排踏勘大夏古城,易华兄很失落。8月19~20日,他到兰州参加由上海市社会科学联合会与甘肃丝绸之路与华夏文明传承发展协同创新中心联合主办的“历史与展望:中西交通与华夏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丝绸之路经济带高层论坛”,会后即与临夏州志办主任马志勇、广河县文广局局长唐士乾等赴广河、积石山考察。接着,在叶舒宪、易华等学者帮助下,广河县积极筹备 ...
文图/冯玉雷
  2014年7月25日,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团经过广河县,太仓促,未能安排踏勘大夏古城,易华兄很失落。8月19~20日,他到兰州参加由上海市社会科学联合会与甘肃丝绸之路与华夏文明传承发展协同创新中心联合主办的“历史与展望:中西交通与华夏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丝绸之路经济带高层论坛”,会后即与临夏州志办主任马志勇、广河县文广局局长唐士乾等赴广河、积石山考察。接着,在叶舒宪、易华等学者帮助下,广河县积极筹备2015年8月1日开幕的“2015中国广河齐家文化与华夏文明国际研讨会”,并且投资兴建齐家文化博物馆,进展神速。各项工作同时开展。2015年4月26~30日,广河县组织小型考察活动,为正在兴建的齐家文化博物馆布展把脉,同时就学术会议召开等问题进行商谈,顺便考察几处齐家文化遗址和马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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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古城
  4月26日早晨,我同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漆子扬教授从兰州出发,途经临洮,先到县城寻访哥舒翰碑。哥舒翰父为突厥人,母为胡人,是突厥族哥舒部人,曾客居长安,后充当陇右节度使王忠嗣衙将,747年升任陇右节度使(治所在今青海乐都),多次打败吐蕃,使洮河流域安定下来。754年,哥舒翰在临洮西设神策军。安禄山作乱,唐朝任他为兵马副元帅,逼其出战,兵败被俘,后被安庆绪杀害。人们在临洮建立哥舒翰纪功碑。如今碑石严重风化,字迹剥落,碑额仅存“丙戌哥舒”四字,正中刻隶书十二行,不能成文。清代临洮籍诗人吴镇集剩字为《唐雅》六章。张维在《陇右金石录》考证:“此碑即录于金石略,又有哥舒二字,系边人为哥舒翰纪功所作。观西鄙人歌:‘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之诗,盖边人之称翰深矣。唐初置临洮军于狄道,其后始移鄯州节度衙内,故此碑立于狄道。”《西鄙人歌》(又名《哥舒歌》)最早由百姓传唱,后来被诗词格律功底较深的文人改编,又不署真名,可能顾忌哥舒翰被俘时的政治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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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赵家遗址俯瞰大夏古城
  阳光和煦,车来车往,纪功碑镶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及建筑中间,古老沧桑与繁华市容和谐相处。现代人们无法体会到当年边地百姓对哥舒翰感恩戴德之深情。
  感叹一阵,我们到民间收藏家王志安建的甘肃省马家窑彩陶博物馆。马家窑文化、寺洼文化、辛店文化都首先在临洮被发现。工作人员王勇带领我们参观。印象最深刻的是“卍”字符号图案和巫女形象。目前已有学者进行深入研究,解读这远古先民创造的文化密码。
  中午到一家餐馆吃地达菜包子,然后过洮河大桥,顺流而下10多公里,折向西,过虎关,穿流川河谷,翻过一道不知名的山就到广河县。接着王仁湘、叶舒宪、易华三位专家也到了。休息片刻,大家去看正在建设中的齐家文化博物馆。工地上昼夜加班赶时间,一片繁忙。2014年年初,唐士乾、马福荣、马宝明、马志勇等临夏、广河地方文化工作者多次田野考察,采集到许多资料。7月,有我们组织的“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动”。8月,又有连续几波: 24日,易华、吴锐参加完兰州的学术会议后考察过大夏古城遗址;26日,中国大禹文化研究会秘书长、《中国大禹文化》主编常松木一行考察大夏古城及齐家文化遗址;28日,台湾大爱电视《华夏之源》栏目摄制组一行实地考察齐家文化、大夏文化。
  我想拍黄昏广通河谷照片。原临夏州志办主任马志勇带我们去距离县城约4公里的大夏古城遗址。古城遗址在阿力麻土乡古城村,背靠毛鲁山(古称古龙山)、棺木山,面临广通河。城址北边,有条当地人称为“马壕”的壕沟将古城村分割为上古城、下古城,中有溪流悄然流过,通往广通河。城墙遗址与学校、田野、民居共处在棺木山下的台地上,异常恬静,似乎对近来升温的齐家文化热毫无知觉。
  临夏境内有很多带“大夏”的古县名、地名、官职名、山水名,如夏陶、夏羊、夏人、大夏河、大夏古城、大夏县、大夏郡、大夏长、大夏水、大夏山水、大夏节度衙等。据当地学者介绍,广通河古称大夏水、漓水,因明朝一位地方官员错记,与今流经临夏的大夏河颠倒,以讹传讹,流传至今。不过,与夏相关的名称如此之多,应该重视。而且,汉朝修建这座城池时取名为“大夏”,不是随心所欲,只因史载不详才导致迷雾重重。
  夏古城东起自寺沟桥,西到赵家桥,长600米;宽度从棺木山脚到广通河前十步,也是600米。有学者推测,这可能是夏朝第一个都城。夏之后又建商古城,东西长1200米,宽600米,起自巴家沟,终于赵家沟,比夏古城大一倍。大夏郡县建置从西汉延至唐代,《元和郡县志》云:“大夏水径大夏县南,去县十步。”县志记载:“据步测,下古城南北约500米,方形,大于上古城。”马志勇等地方学者于2014年1月29日考察时曾以车测和步测两种办法测得结果大致相同。
  如今的广通河距离古城远远不止“去县十步”,站在高处远眺,只能看到大概河谷地形。我们驱车穿过田园村舍,拐进红豁岘,停车,沿山腰间甩出的一条山道到棺木山赵家遗址。该遗址曾有明显白土层,近年修路,毁掉大部分。与很多史前文化遗址一样,碎陶片散布在草丛荒滩中。马志勇说棺木山曾出土很多马家窑、半山、齐家文物。因天色渐晚,我们无力爬山,俯瞰广通河谷底及大夏古城遗址。绿树如堆如绣,清真寺散布其间,对面山间塑料薄膜覆盖的梯田层层环绕,酝酿出一派恬静优美气氛。西边天际,一道青山横亘而立,其上白雪皑皑,那就是气势雄浑的太子山。太子山位于临夏与甘南之间,东西长约100公里,南北宽约10公里,主峰海拔4400多米,山脚下有地名叫“海眼”,东侧有山峰名为“尕太子”;其他海拔超过4000米的山峰有巴楞山(4080米)、公太子山(4162米)、母太子山(4332米)等。据统计,有大小200多条河(溪)流发源于太子山保护区,溪流奔涌,地貌奇特,形成二郎庙、麻山峡、后东湾、扎子河、药水峡、松鸣岩、铁沟、大湾滩、三岔沟、槐树关、关滩等多处风景区,生长着铁树、柏树、白桦树、松树等树木和果牛、沙棘、莓子、栗子、毛核桃等山果,另有80多种中药材分布在半山腰和向阳地带。太子山也养育了雪豹、林麝、苏门羚、雪鸡、褐马鸡、胡兀鹫、苍鹰、蓝马鸡、锦鸡、小雪鸡、青羊、野山羊、野牛、狐狸等珍禽异兽。
  联想到和政距今3000万年的巨犀动物群、距今1300万年的铲齿象动物群、距今1000万年左右的三趾马动物群和200万年前的真马动物群,我们可以对大夏川气候及生态环境有更深理解。如果有很多的证据能够证明甘青地区确实是夏朝前期,那么,太子山与大夏川是最理想的建都地:水源充沛,地貌多样,农作物因地制宜,互为补充。丰富的野果可以弥补庄稼歉收;树木提供建筑材料和燃料;野生动物可以狩猎;而奇山异峰、旯旯旮旮为防御敌人提供了天然保障。地理环境,五谷杂粮,培育六畜,也是齐家文化持久发展的重要基础。民族历史语言学家徐松石先生在其人类学著作《泰族僮族粤族考》中说五谷之“谷”与“膏”同义。他引证《山海经·海内经》记载“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认为僮人称每一谷类都为膏,推断谷出自僮语、泰语。但这并不等于说谷类栽培于南方,谷类最早栽培在北方,甲骨文中已有记载。2002年11月22日,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蔡林海先生在发掘喇家遗址F20号地面房址时发现一碗里有面条状遗物存留,后来据中国科学院专家鉴定分析,是小米面条,其制作工艺类似陕西饸饹面。这是迄今最早的面条遗存,距今4000多年,比甲骨文要早很多。谷类最南种植区在淮河以北,如果说“谷”与“膏”同义,且与僮语、泰语有关,也只能证明与有些学者认为的氐羌走廊民族大迁徙有关。
  西坪,嵻崀城和齐家坪遗址
  27日,叶舒宪老师一大清早就攀登钟鼎山。他推测可能是古代先民的祭天台。我们按他指引路线,只上到半山,观望一阵晨曦中的广河河谷。
  早餐后,三位北京专家,广河文广局局长唐士乾、副局长马宝明、学者马俊华等同往石坡梁考察。按照唐局长设计路线,先考察石坡梁上的十里墩,那里既是烽火台所在位置,又是史前文化遗址,出土过彩陶。不过烽火台荡然无存,只有陶片散落在麦苗青青的田野间。远眺山坡间悠悠梯田和绿树,感慨不已。如此厚实的黄土层,如此高远的台地。4000年前齐家人也应该是这种生存环境,只是梯田不会覆盖塑料地膜。
  我们又绕过几道山脊,探看屹立在高坪上的明朝烽火台。远望如同一顶毡帽。这座烽火台就地取材,由黄土夯筑,保存较为完整。这里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可俯瞰广河县城,能清楚观测到对面群山情况。墩台一角有道裂缝,宝明说大概是不久前的地震震裂的。墩台北面有较为开阔的土地,可能明朝士兵种过蔬菜、花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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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山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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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烽火台
  从烽火台处也可俯瞰到西坪遗址上残存的两道西秦城墙。
  返回县城,穿过一个深巷,便到城关镇大杨家村附近的“阪泉”。几棵大树,高大城墙,开阔平坦的台地,田地里耕作的人们,恬静舒缓。“阪泉”因《史记·五帝本纪》记载的炎黄“阪泉之战”而著名,近年来引发争论。有学者认为遗址应在北京延庆县境内阪泉村,主要根据是:延庆西北部张山营镇有阪山,有泉名阪泉,山脚下有上阪泉、下阪泉两村;河北涿鹿县称“阪泉之战”应发生在涿鹿县,主要证据是:涿鹿有巨型古泉名阪泉,方圆4公里聚集20多处古人类遗址、遗迹。另有学者认为阪泉在山西运城解州镇。而广河学者马俊华等则认为我们现在所处的阪泉遗址就是炎黄部落大战发生地。
  下午考察的第一站就是西坪遗址。这处文化层很厚,马家窑文化与齐家文化共存,两天来从不同角度观察几次,终于成行。我们像羊群漫过田野,寻找古代文化的青草。王仁湘先生系著名考古学家,对各种文化层做出专业、精确解读。吃不准就直接说吃不准,他从不用“大概”、“或许”、“也许”、“可能”之类语词,这与时下有些所谓专家的信口开河截然不同,令人敬佩。与先生相识是2013年6月14~16日在榆林参加“中国玉石之路与玉兵文化研讨会”,当时,参加会议的学者多,没机会深谈。没想到会有机会陪同先生田野考察,不但能感受他严谨的治学风范,还能聆听他解读文物,莫大荣幸。王仁湘先生祖籍湖北,原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边疆民族与宗教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员,主要研究史前考古、边疆考古、民族考古、艺术考古等,1974年以来,他长期从事野外考古发掘工作,曾先后担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四川队、西藏队、甘青队、云南队队长,主持发掘了若干重要古代遗址——其中就包括喇家遗址,著有《拉萨曲贡》、《临潼白家村》、《中国史前文化》、《人之初——华夏远古文化寻踪》、《饮食与中国文化》、《饮食考古初集》、《史前中国的艺术浪潮》等,主编《中国史前饮食史》及大型考古学丛书《华夏文明探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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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上
  与西坪文化遗址紧邻的是西秦古城遗址嵻崀城——其实它就建在西坪文化遗址上。
  要说清楚这座城,得钩沉西秦历史;又因为这段历史中包含民族融合等方面的重要信息,因此整理资料尽量详细。乞伏司繁祖上世代为乞伏鲜卑部落(包括乞伏、斯引、出连、叱卢等部)首领,游牧漠北。十六国时期,鲜卑族乞伏部司繁继任其父乞伏傉大寒为部落首领,迁居度坚山(甘肃靖远西)。因屡受后赵侵略,遂南下陇西,与汉人杂居,乞伏鲜卑因此又称陇西鲜卑。371年,前秦益州刺史王统在度坚山攻打乞伏司繁,乞伏司繁在勇士川(甘肃榆中东北,因在汉勇士县境内,故名;又称苑川)抵抗。王统偷袭度坚山,乞伏司繁妻子、儿女及5万多部众全都投降,乞伏司繁只好也投降,前秦王苻坚封其为南单于,留他在长安;任司繁堂叔乞伏吐雷为勇士护军,安抚乞伏部众。373年,鲜卑人勃寒攻掠陇西,苻坚任乞伏司繁为使持节、都督讨西胡诸军事、镇西将军,讨伐勃寒。勃寒恐惧投降。苻坚便让乞伏司繁镇守勇士川。376年,乞伏司繁去世,其子乞伏国仁继位,仍为前秦镇西将军。383年,苻坚遣吕光征西域,同时征丁壮,南击东晋,以乞伏国仁为前将军,领先锋骑。淝水之战前,国仁叔步颓陇西在反叛,苻坚遣国仁率军还击。不久,苻坚淝水大败。385年9月,乞伏国仁即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改元建义,并分其地置十二郡,筑勇士城而都之,因地处战国时秦故地为国号,《十六国春秋》始称西秦,以别于前秦和后秦,后世袭用之。388年,国仁去世,其子公府年幼,群臣推国仁弟乾归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迁都金城(兰州西北),降服邻近秦、凉、鲜卑、羌、胡诸部,疆域西至金城、苑川,东暨南安、平襄,北抵牵屯,南达枹罕。394年12月,乾归改河南王为秦王,保留大单于号的同时,中央置尚书省、门下省,进一步汉化。400年正月,乾归因所居金城南景门崩,还都苑川。5月,后秦进攻西秦,乾归兵败投降,到长安,姚兴署为镇远将军、河州刺史、归义侯。401年,遣乾归还镇苑川。407年,乾归被姚兴留居长安。408年,乾归长子乞伏炽磐在大夏古城对面修筑嵻崀城。409年,乾归回到苑川,他派炽磐留守枹罕,自收众3万迁往度坚山,称秦王,复国,迁都苑川。西秦先后与后秦、南凉、吐谷浑发生争战,将其民众迁到苑川、枹罕一带以充实劳力和兵员。412年,2月,乾归迁都谭郊(临夏西北)。六月,乾归及子10余人为国仁子乞伏公府所杀。炽磐率文武及2万余户迁都枹罕,八月袭位,改元永康,自称大将军、河南王。414年,炽磐出兵灭南凉,复称秦王,将势力伸入四川西部羌族地域。428年,炽磐去世,太子慕末即位,改元永弘。
  431年,西秦被夏国所灭,共历四主47年。西秦学习汉人统治经验,推行封建制度,同时大力提倡佛教。《榆中县志》载,鲜卑乞伏氏“崇尚佛教,供养玄高、昙弘、玄绍三位高僧为国师,追随弟子300余人。东晋安帝隆安三年(399),名僧法显与同学慧景、道整、慧应、慧嵬等西行取经,到西秦国都苑川勇士城时,适逢佛教徒‘坐夏’,留住三个多月”。炳灵寺年代最早的169窟就是西秦乞伏炽磐建弘元年以前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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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仁湘先生在西秦古城遗址接受采访
  嵻崀城与大夏古城隔河相对,地势更为险要,易守难攻,由此可见西秦时期局势之紧张。当地有些学者撰文认为该城曾是西秦国都,但史料未见载。从建筑时间来考察,正是乾归被羁押长安时,其地又处在西秦重要基地枹罕与国都苑川之间的交通要道上,修城目的,昭然若揭。而西秦最终被赫连勃勃建立的夏国灭亡,令人浮想联翩。因为赫连勃勃自称夏朝后裔。如今破损不堪的大夏古城与嵻崀城遥遥相对,不知它们有多少曲折委婉的心事要倾诉。
  嵻崀城后来更名为诃诺城。北宋时期,名将王韶率军击溃羌人和西夏军队,置熙州,收复河、洮、岷、宕、亹五州,对西夏形成包围之势。他收复诃诺城(嵻崀城)后,宋神宗更名为定羌城。王韶驻军临洮开熙河,将地方特产洮砚作为礼品送人,在苏轼、黄庭坚、张之潜、米芾等文人中传播,后来竟成贡品,跻身四大名砚之列。
  中午用餐时,油旋(郑炳林先生考证藏经洞卷子里有“油虎旋”记载)、馓子、炕炕、牛馓子、花果等各种美味面品引起大家注意。王先生不但对中国史前考古有较为全面研究,在饮食文化考古研究方面也有建树,他曾在中央电视台教育频道《百家讲坛》栏目主讲过古代饮食文化。王仁湘先生感叹说没有文化交流,今天大家就不会享受到这么多的美食。这些馓子、花果、饼子主要是烧烤而成。王先生说在没有釜、灶时,可以把东西直接放在火上烧烤,这是一种古老方法,最原始。他们在青海喇家遗址发现一座石板做成的、中国考古发现最早的烤炉,制作时用薄石板支起来,下面烧火,上面放食物。在其他新石器时代出现的陶做的齿状烤箅,上面放食物或烤鱼、烤肉。如今,烤乳猪、烤全羊、烤羊肉串等烧烤食品依然盛行。
  下午,考察大夏古城、赵家遗址后,上高速,直奔齐家坪。一条新修的柏油路正在紧张施工,要迎接即将到来的齐家文化国际学术会议。
  古代先民耕种过的土地上,辛勤的齐家坪镇人自足自乐地生活着。他们大多数都知道安特生及其主要成就,友善打量来客。齐家坪台地上文化层随处可见,各类陶片散布在田野间,恬淡自然。我们从高高的山塬上俯瞰洮河,远眺对面的大碧河谷。据说,大碧河发源于马衔山,每当暴雨后就有玉石冲下,人们便到河谷地带捡玉,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之后我们穿过村镇到齐家坪遗址纪念馆。我们上次到达时是7月下旬,仅仅半年多时间,水泥道路已经铺通,纪念馆内也整修一新。馆内展览安特生及相关文物、历史图片。大家建议应该在馆前立一尊安特生像,纪念这位对中国考古做出过重要贡献的外国人。
  安特生曾任万国地质学会秘书长、瑞典乌普萨拉大学教授,兼任瑞典地质调查所所长。1914年,中国北洋政府根据当时地质调查所(隶属于农商部)负责人丁文江先生建议,决定聘请安特生前来中国担任北洋政府农商部矿政司顾问。北洋政府的目的是寻找铁矿和煤矿,以实现富强之梦。安特生接受邀请,经过印度,辗转到新疆,沿塔里木河一路向东,内心交织着兴奋、惊喜、冲动、希望、梦幻和理想,于1914年5月16日顺利抵达北京。第二天便前往中国农商部赴任。后来,安特生完成了《中国的铁矿和铁矿工业》和《华北马兰台地》两部调查报告。安特生对中国的印象大多来自斯文·赫定的《丝绸之路》。这部关于中国西域的巨著使沉寂多年的楼兰古城重见天日,也让斯文·赫定一举成名。但他却没有斯文·赫定的好运气:军阀混战使他的寻矿计划变为镜花水月,他献身地质的梦想化为泡影。1916年,袁世凯倒台,地质考察研究因经费短缺而停止。安特生便把精力放在对古生物化石的收集和整理研究上,紧紧盯住浩如烟海的华夏文化。
  1923年,安特生在《地质汇报》第5期发表《中国新石器类型的石器》。他推测中原地区的彩陶文化可能从西方传播而来,便决定迁往陕甘地区,寻找史前文化遗址,以验证其观点。这年6月21日,安特生率领考察团到达兰州。此后几年,他们主要在以兰州为中心、半径400公里范围内活动。他首先研究黄河沿岸地质,对用牦牛皮和羊皮制作皮筏子产生浓厚兴趣,并将这些皮筏子作为搬运文物的工具。6、7月,他们继续西行,在西宁十里堡、贵德罗汉堂、西宁朱家寨等地进行考古发掘。9月,安特生的助手发现一处仰韶文化时期的聚落遗址——朱家寨遗址,发掘出43具人骨和大量随葬品,是当时仅次于仰韶村的一次发掘。不久,1923年秋,安特生又在青海省湟中县卡约村发现卡约文化遗址。“卡约”为藏语,意为“山口前的平地”。卡约文化是古代羌族文化遗存,年代为公元前900~前600年,是中国西北地区的青铜时代文化,东起甘、青交界处的黄河、湟水两岸,西至青海湖周围,北达祁连山麓,南至阿尼玛卿山以北广大地区,是青海省古代各种文化遗址中数量最多、分布范围最广的一种土著文化,西宁盆地中遗址最为密集,显然是其分布的中心地带。居民以从事农业为主,工具多石器,有斧、刀、锤等,但已出现铜质的镰、刀、斧、锥和镞,手制陶器的典型器物为双耳罐、双大耳罐、四耳罐和瓮等。
  他们满载而归,回到兰州过冬。在兰州,安特生和他的助手收购了一批精美彩陶。1924年4月23日,他们沿洮河南下,抵达洮河流域,发掘了灰嘴遗址、辛店遗址、齐家文化遗址和马家窑文化遗址。6月26日,他们发掘出广河半山文化遗存,接着发现寺洼文化遗存。7月中旬,工作基本结束。
  1924年10月,安特生回到北京,1925年返回瑞典。这年他发表了《甘肃考古记》,对以前的观点再次修正,否定中国文化源于新疆的假说,肯定彩陶及一些农业技术是从近东起源,并沿新疆、甘肃传入河南;而仰韶是自成体系的文化。1927年、1937年,安特生又两次到中国进行一些短暂考察。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中国史前文化的研究上。1943年,安特生出版他长期研究中国史前史的结晶《中国史前史研究》,再次修正其观点,得出仰韶彩陶与近东无关结论——他彻底改变了“中国文化西来说”。
  临夏博物馆的齐家玉,新庄坪遗址
  28日上午,广河县召开座谈会。第一次听王仁湘先生发言,感触很深。会后用完餐,大家即前往临夏考察。近些年,我陪同叶舒宪先生跑临夏等地考察,见证了沿途城镇、道路的发展情况,其是临夏州博物馆、广河县博物馆的巨大变化。
  1990年,我看望在甘南工作,由诗人转型为律师的高中同学刘礼,首次路过临夏;1994年,前往夏河拉卜楞寺、桑科草原,再次路过,得学生吴波、杨倩热情招待。但那时候对临夏的认识局限于“花儿”。真正对临夏史前文化开始关注,是受到叶舒宪先生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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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齐家坪眺望洮河
  2005年6月,叶老师受聘到兰州大学兼任“萃英讲席教授”,抽空到东乡、广河、临夏、甘南等地重点考察了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大地湾文化等著名古文化遗址。那次我没有同行,只是陪着逛了逛隍庙。2006年,叶老师两次到甘肃考察:第一次,夏天与兰州大学武文教授、张进博士去陇南,途经通渭、天水、成县、西和等县,主要调查当地民间文学、民间文化传承情况。回来后他说西和流传着有关伏羲、女蜗创世的“史诗”,让我关注;第二次是冬天,他参加一个由宁夏民间团体组织的西夏文化考察队,沿河西走廊寻访与之相关的博物馆和西夏文物遗迹。2007年底到2008年初,叶老师先后两次深入临夏、广河,考察齐家文化。第一次,我与哈九清兄、马正华副县长以及叶老师的博士生王倩、唐启翠女士陪同。大家坐在破旧的中巴上,讨论,说笑,唱歌,像吉普赛人一样。连续几天,他与大家一起吃手抓,啃大饼,转博物馆,泡古玩店铺。回兰州,叶老师到青海考察柳湾遗址,小憩几天,2008年元旦,我们再次到临夏,看很多店铺和私人收藏的陶器、玉器,乘坐大巴带夜返回。我困得一路打瞌睡,叶老师却像小孩子,饶有兴味地把玩购买到的齐家玉件。2008年底,叶老师汇集几次考察成果的著作《河西走廊:西部神话与华夏源流》由云南教育出版社出版。从此,叶老师与甘肃乃至西北的缘分越来越深,他总是创造机会跑向田野,每次都有发现和重大收获。2014年7月24日,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团前往临夏考察。我们出永靖县城,经过新修建的、飞架在刘家峡上空的黄河大桥,便在缠绕于黄河南岸山巅之间的公路驰骋,大家似乎从高空俯瞰黄河及对岸的风景,美不胜收。叶老师不断抢拍,他还启动摄影功能,拍摄外面地理景观,自己配解说词,留作以后写作时的提示资料。
  叶老师是第四次到临夏考察。临夏州博物馆是一座新建筑,大气磅礴,雄伟壮观。多年来,我们见到的文化设施大多破旧、衰老,暮气沉沉,负责人也多是老学究类型。临夏博物馆让我们大感意外。临夏文化灿烂辉煌,又有许多与夏朝有关的神话、民俗、传说等,只有这种宫殿式的圣堂才能够与那些闪烁着史前人类智慧光大家先看新布展的马家窑彩陶。临夏彩陶蔚为大观,可以说是一部以器形、质地、色彩、图饰等多种元素进行宏大叙事的历史长卷,也像史前人类的雄浑合唱。很多展品以前看过,这次看还是有新发现,有新震撼。一件陶祖(仿男性生殖器,15厘米)令人称奇。这是2011年9月博物馆副馆长李焕云从临夏民间收藏者手中征集到的,他说起来充满自豪。还有一个彩陶人头雕塑,眼前和鼻下都有黑色线条,不知是眼泪还是有其他蕴意?
  很多陶器出土地是虎关乡流川村和银川乡新庄坪村。
  接着我们被允许亲密接触从未正式公布过的齐家玉器。近年来,从民间收藏家处看到不少齐家玉器,但学术界不愿面对它们。因此,这次观摩非常有意义。开始前,马颖先发表简单讲话,然后按照管理规定,有条不紊地出示文物,并有专人记录。
  在下午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怀着巡礼朝拜般的心情零距离观赏了积石山县银川乡新庄坪遗址出土的玉琮、玉璧、玉铲、玉环、玉钺等齐家玉器。王仁湘、叶舒宪、易华三位先生都有高见,计划写文章,这里不再引述。
  晚上,我们到民间收藏家马鸿儒府上观瞻藏品,叹为观止。马鸿儒说不愿让这些文物流向市场,最终要展示给人们。有品位、有思想的收藏家,大致都这样,到一定程度,就不是简单的卖出买进了,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研究文化,弘扬文化。
  4月29日,大家7点起床,用餐后即往积石山县银川乡新庄坪遗址“朝圣”。出城后,我们沿着唐蕃古道行进。喜鹊和一种不知名的鸟飞着,叫着,祥和快乐。已是暮春,山间桃花还在水渠边、田埂上乐陶陶开放,如同少女笑颜,美丽纯净。路旁高大柳树下,两位服装艳丽的妇女闲坐,构成一幅恬静自然的水彩画。汽车在山野间盘旋行驶一阵,到路牌标示积石山与银川分叉处,拐进乡间水泥路。银川河出现后,道路就与河流方向大致保持一致了。我到一个村舍边下车拍照。银川河发源于积石山,水量并不大,但俯瞰其大转弯形成的壮阔图景,也很震撼。河谷地带越来越窄,汽车停在新庄坪村。这个著名的齐家文化遗址就位于银川河台地上,东靠多多山,西临银川河,南至西沟,北至后庄尕寺根,其地发现过少量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彩陶残片,但主要文物是齐家文化的陶器、骨器、石器、玉器和大量灰层、灰坑和墓葬。
  离开村庄,上到开阔台地上,大家排成一队,在田埂上行走。新庄坪遗址现在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已经划定保护范围,立碑告知。昨天仔细观摩了文物,今天又到出土现场考察,这种幸福感流溢在每一个人的眉宇间。这里距离王仁湘先生当年考古作业的喇家遗址直线距离只有大约30公里,4000年,两处齐家文化的居民肯定有来往。身临其境,时空距离似乎被拉近,古意盎然。踏勘中,举凡所见陶片、石器、人骨、灰层都那么亲切那么温馨。能够证明夏文化与齐家文化之联系的证据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了。
  考察新庄坪遗址收获之一是,有件品相颇佳、经王仁湘先生鉴定的新石器,我们捡回来,作为丝绸之路文化艺术资料馆藏品——这也是截至目前我们采集到的最有价值和最有故事的史前文化资料。
  马衔山
  齐家文化玉器材质大体包括石、半石半玉、玉,还有绿松石、天河石等,受当时经济、交通等条件限制,只能就地或就近取材——不管“就地还是就近”,都必须有玉矿。考古发掘和矿石开采活动表明,齐家文化分布范围内存在着丰富玉矿,武山、积石山、马衔山、祁连山等地都有玉矿发现。但几千年前被用来制作齐家玉器数量最多、质量最好的当属马衔山玉料,当然也有少量和田玉、青海玉。兴隆洼、红山、大汶口、良渚、龙山、凌家滩、石家河、夏家店、陶寺、二里头等高古文化玉器选料基本以本地玉材为主,其材质各有特点,但整体上较马衔山玉料逊色很多。马衔山处于齐家文化中心区,玉材坚硬、致密、油脂性强,其中大部分为质地极为细腻、均匀的微晶质玉材,硬度、密度、油脂性和晶体结构都接近和田玉,颜色更为丰富,有青白玉、白玉、黄玉、碧玉、墨玉、糖玉、杂色玉等,为齐家文化玉器的繁荣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也才诞生了玉璧、玉璜、玉琮、玉璋、玉圭、玉刀、玉戈、玉钺、玉戚、玉斧、玉锛、玉凿、玉铲、玉握、玉梳子、玉管、玉镯、玉坠、玉珠串饰、玉臂饰等各种各样的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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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日的一项重要考察任务就是拜诣马衔山。中午赶到广河用餐,然后驱车上高速走一段,从三十里墩下来,沿309国道进大碧河谷。首先到峡口镇,与朋友介绍的民间收藏家杜天锁(34岁)对接。他给我们出示捡来或收到的马衔山玉料,可与和田玉媲美,我们大为吃惊。叶舒宪先生口口声声多次念叨马衔山,委托我调查玉矿。我曾两次从榆中县城出发到过马衔山,看见高山草甸和牦牛。其中一次还遇到大风暴雪。实际上,我对马衔山出玉总是持怀疑态度。26日见面后,叶老师赠我一本他与古方主编的精装本《玉成中国:玉石之路与玉兵文化探源》(中华书局,20154月),其中收录古方先生《甘肃临洮马衔山玉矿调查》,看到玉料、玉山图录,才相信马衔山产玉。
  马衔山地处兴隆山南侧,在榆中、临洮两县交界处,属祁连山脉向东延伸的余脉,呈西北、东南走向,海拔3670米,是陇中高原最高山峰,洮河与阿干河、宛川河的分水岭。山顶宽8~10公里,长40~50公里,地势高耸,气候严寒,与青藏高原类似,山上没有黄土层,而有高山草甸土与草甸植被,山间生长着野党参、贝母、防风、柴胡、秦艽、羌活、甘草、赤芍、黄柏等多种名贵中药材。
  马衔山历史悠久,流传着大石马、小石马、石棺材、金龙池等民间传说。相传汉武帝西巡时到过此地。据《榆中县志》记载,唐代《故交河郡夫人慕容氏墓志序》中称马衔山为“薄寒山”。宋、明称“马御山”,明太祖洪武二十五年(1392),肃庄王朱楧辟作避暑山庄。马衔山中的官滩沟是历代甘肃施政官员所看重的养马基地,至今留存一座明肃王“牧马官滩”界碑。马衔山曾名“空头山”,清代,以“山有野马数群,土人围之,马皆化为石”传说故事改名“马寒山”,后又改名为“稀薄地山”。民国改称“马衔山”,又作“马啣山”(甘肃人读衔、啣均为寒),沿用至今。民间收藏界都知道齐家玉器很大一部分原料来源于马衔山,由其制作的玉壁、玉琮时在收藏家手中传递。最早在1985年7月,专业人士就对马衔山玉石样品鉴定,矿物成分为阳起石化透闪石,属软玉类,主要化学成分与和田玉十分接近。2012年5月28至6月1日,古方、杨雪峰、姜延亭、乔健、马建平等人考察马衔山玉矿,古方撰写《甘肃临洮马衔山玉矿调查》一文,他综述考察成果:
  其一,马衔山玉矿玉料成分为透闪石,含量最高为80%,属于古人心目中的“真玉”。颜色主要为黄绿或灰绿色,大部分不透明,质量最佳者为韭黄色透明度较高的玉料;
  其二,马衔山玉料形状分山料和水料,但块度都不大,现代工艺价值较低,但不排除远古时代曾大规模开采,以致现代玉矿资源枯竭;
  其三,通过对马衔山周边地区博物馆和民间收藏界史前玉器的调查,其玉料存在着一致性,可以肯定该地点的玉料是齐家文化玉器原料来源之一。由于马衔山玉矿地处齐家文化范围的腹地,在古代可能被大量开采;
  其四,类似马衔山玉料的齐家文化玉器,在甘肃东部地区也有发现,说明在距今4000年的玉石之路上输送的不仅仅是和田玉,也包括了甘肃地区出产的玉料。
  这是有专业学者参加的首次考察,而且明确提出马衔山玉料与齐家文化及玉石之路的重要关系。根据古方先生考察,马衔山玉矿(又称玉石山)位于临洮县上营乡和峡口镇境内,地理坐标为东经104°17′,北纬35°39′6″;又有马鸿儒、杜天锁带路,考察团沿309省道在山沟谷地中穿梭一阵便进入旁边伸出的便道。汽车在砂石路上颠簸,时见山间几户人家和近处隐居般的农家小院。杏花寂寞开放,正如白居易在《大林寺桃花》书写的情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走过几道沟,翻越几座山梁,终于看见高山草甸土与草甸植被和如柱如笋、高耸斜立在蓝天下的玉石山。为确保万无一失,叶舒宪先生让我拿出“红宝书”,找到古方的文章及配图进行比对,确认后,大家才沿着一条小溪谷往山上走去。山脚下的坡地不陡,但路很长。山上有几位老百姓在低头找玉料。近年来,由于齐家玉器价格飙升,马衔山玉料也走俏市场,附近百姓不安于只在暴雨后到大碧河谷“捡漏”,而是直接到山里来找。
  半山上,迎面走来四五位有专业装备的采矿人,聊天后得知他们来自兰州,从事珠宝行业鉴定工作,利用周末时间来寻找玉料。其中有位男士住在安宁区费家营。人生何处不相见!
  开始还集结成群的“找玉队伍”逐渐稀落、散开,我和叶舒宪、易华、漆子扬跟随杜天锁朝着形态奇异的主峰攀缘。这里海拔3500米左右,大家行动缓慢,腿特沉重。天气也逐渐凉下来。回望远处,人影如石头,天空阴云翻滚,开合不定。资料显示,因寒冻作用,马衔山海拔3500米以上即有古代冰缘遗迹,又有现代冰缘形成。即便我们眼睛须臾不离开山顶巨石,但还是有强烈的梦幻感。谁能想象到干涸的黄土山峁围拥中会出现这样的石山!
  接近玉石山,地势陡然险峻,山峰如林,笔直竖立。我们走“之”字形路线。马衔山地层属前震旦系马衔山群,以各种混合岩为主,片麻岩及片岩次之,玉石山坡遍布滚落过程中受阻而就地暂驻的各类石头,大者如斗,小者如卵。但没有一块完整玉石。回望山下滩地,其他考察人员渺茫如豆;从他们所在位置观望,也许我们就像悬挂在山腰间的山羊。叶舒宪先生与杜天锁最先到达石峰下,我和漆子扬教授次之,易华兄最后抵达。他说高山反应了,心跳速度加快。现在的海拔应该已经超过3500米。驻足玉石山峰下,俯瞰远近群山,更觉所处地势之高悬,时空之久远。特别是溪流般渺远逶迤的黄土丘陵以及岁月皱纹似的层层梯田,都不由得让人顿生沧桑之感。马衔山属祁连山脉向东延伸余脉,为陇中高原最高山峰,早有“陇西古陆”之名,登临此处才有明显感触。
  喘息一阵,我们才仔细打量玉石山峰。这是座巨大岩石形成的高耸山峰,下有深坑,显然被开凿过多少年,石坑里外丢弃很多淘汰的石块,它们中间或许就有璞玉。但从这里搬下山都异常困难,遑论带回兰州。我找到表面看起来玉性较好的一块石头做样品。杜天锁说山峰这边是绿玉,背后山沟里则全是黄玉。因天色渐暗渐冷,我们没力气攀登到山峰顶部向四处张望,便在前任开采过的石坑、石洞察看一阵,下山。
  唐士乾拿着一块西瓜大小的玛瑙石,说是王仁湘先生所捡。这位兢兢业业的考古学家还在另外一条沟里寻寻觅觅。
  三位考古学家要去定西,我们从三十墩上高速,返回兰州。
  5月1日上午,《丝绸之路》杂志社、中国文学人类学研究会甘肃分会就齐家玉文化在兰州嘉峪宾馆组织主题为“齐家文化与玉帛之路文化考察”的访谈活动,主要采访王仁湘、叶舒宪、易华三位先生。
  叶舒宪先生自2005年来西北考察,易华兄从2008年开始到西北漫游,他说当年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到处走,而现在不经意间形成志同道合的团队,再三感叹。王仁湘先生则是专业考古学家,很早就来西北。但我深入了解还是这次。想起他在考察中的每个细节,都怦然心动,充满敬意。访谈后,易华兄外套落在宾馆,王先生顺手拿起。这件小事微不足道,易华兄动情道:“他就像父亲。”他年轻时的学术论文被王先生编发,后来又邀请他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并把难得的发言机会让给他。
  齐家玉器材质好,沁色美,品种多,种类全,简洁朴素,4000年前的齐家居民对它们怀有原始宗教般崇拜和热爱,祭祀、起居、生产、佩饰等都要用玉;4000年后,这些严谨学者从山西到内蒙,从陕西到甘肃、青海,从宁夏到新疆,孜孜不倦,超凡脱俗,探勘每一处有可能蕴含珍贵信息的齐家文化遗存或遗址。孔子曰:“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没有这种情操和理想,怎么会长年累月跋涉在荒山野岭之间?
  《周易·乾》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这些年来,大家基于共同的志趣、追求,自然而然走到一起形成团队,不掺杂任何私心杂念,不计较利害得失,难道不算是很快乐的事情吗?
  作者系作家,《丝绸之路》杂志社社长、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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