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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岗壁画中的神怪形象

摘要: 九原岗北朝墓发掘于2013年,根据墓室结构和壁画内容等推断这是北朝晚期的墓葬。九原岗壁画对研究北朝晚期社会生活、绘画艺术及中国古代建筑史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壁画中的神怪形象,是研究中国古人精神世界的宝贵材料。九原岗北朝壁画简介九原岗位于忻州市忻府区兰村乡下社村东北,墓葬规模很大,墓道长30米,加上甬道和墓室,总长度超过40米。这是到目前为止北朝时期墓葬中第二大墓葬。第一大墓葬是河北磁县的湾漳村大墓
九原岗北朝墓发掘于2013年,根据墓室结构和壁画内容等推断这是北朝晚期的墓葬。九原岗壁画对研究北朝晚期社会生活、绘画艺术及中国古代建筑史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壁画中的神怪形象,是研究中国古人精神世界的宝贵材料。

九原岗北朝壁画简介九原岗位于忻州市忻府区兰村乡下社村东北,墓葬规模很大,墓道长30米,加上甬道和墓室,总长度超过40米。这是到目前为止北朝时期墓葬中第二大墓葬。第一大墓葬是河北磁县的湾漳村大墓,据说是北齐文宣帝高洋的墓葬(目前没有完全确认)。

九原岗壁画墓发掘现场

九原岗墓葬的西壁,一共有四层壁画。第一层是《升天图》,稍后做详细介绍。第二层是《狩猎图》,是目前为止,世界出土壁画中最大的一幅,东西两壁狩猎图加起来将近70平方米,包括人物、动物、山水等,内容非常丰富。第三层是《将领图》,人物着装各个不同,应该是墓主人手下将领。第四层是《仪卫图》,人物着装统一,负责仪仗保卫。

九原岗北朝墓葬壁画有三特点:一是发现了升天图,壁画中有大量神怪形象,对研究古代人的精神世界有极大的信息量;二是长卷式的大型狩猎图,在中国考古史上是罕见的;三是壁画中的人物形象和绘画风格强调了一种精神气质,有草原民族的明显特征。整个九原岗壁画从艺术水平而言,第一层80平方米的《升天图》最高,其次是《狩猎图》。
值得一提的是《门楼图》,位于墓门和甬道的正上方。这是中国古代建筑史上第一次出现如此清晰、规整的建筑壁画。在唐代,画家把建筑绘画称为“界画”。在九原岗墓发掘之前,我们看到的界画基本都是出自陕西唐代帝王陵墓的。而在北朝时期甚至更早,在绘画和艺术图像里也有房子,但是基本都是符号性的,没有更多细节。所以说,九原岗墓中北壁的《门楼图》是我们目前见到的最早的界画。

门楼图

《升天图》与中古生死观 生死观,在中国文化中始终有四个字一直贯穿其中——事死如生,这是整个中国古代的埋葬制度、丧葬文化里面一以贯之的原则,但是每一个时代人们的生死观,对“事死如生”的解读又是不同的。
秦汉时道教很流行(当时佛教还没有传入),中国人对生死的概念主要源于道教思想。秦始皇多次东巡,比较著名的就是派徐福带领五百童子往东海寻找蓬莱岛,希望长生不死。汉代人向往的是昆仑山,他们认为“仙境”是在西方。 从埋葬意识上讲,在汉画像石里面已出现了一套稳定的文化符号和图像。在汉画像石的图像中,主要内容就是如《风俗通义》所谓:“昔黄帝驾象车,交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扫地,雨师洒道,虎狼在前,虫蛇伏地。”表现成仙路上的场景。具体图像还有“仙人骑龙(虎)”“羽人飞天”、龙雀、飞廉以及各种人面兽(鸟、鱼等)身的神怪,构成以各种片段呈现的虚幻境界,目的地似乎是在昆仑山,主神是为西王母。
从东汉到唐代四百多年中,国家大混乱,民族大融合。到东魏北齐时代,也就是在晋阳作为北齐别都存在的半个世纪里,中国历史发展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民族大融合接近于完成。


升天图

河北湾漳村北齐“高洋墓”的壁画中没有专门的《升天图》,但在仪仗队的上方所绘的那些神鸟、神兽等类似升天的内容,不过只是以奇珍鸟兽作为一种点缀,没有故事。到目前为止,九原岗墓葬的《升天图》是在北朝墓葬壁画墓中唯一有完整的叙事结构、一整套仪程的东西。这是九原岗《升天图》非常重要的学术意义。 《升天图》与外来文化 北朝晚期,随着丝绸之路的繁盛,以经商和艺术著称的中亚粟特人,大举进入并定居中原。在盛唐文明的前夜,粟特人新奇的宗教信仰和发达的文化艺术,对于重建久经战乱而凋零的中华文明,必然产生巨大的影响,也形成了此时期升天图景的中西杂糅。
在民族大融合的过程中,必然会把各自文化中对天界的想象融入其中。加上外来宗教的流行,人们心中朦胧的“天堂”似乎逐渐融合取代了“仙境”。在九原岗壁画中,便出现了火坛加对称神鸟、畏兽、雷公等图像。
九原岗墓葬建筑顶端正中有一束腰莲花形火坛,火焰中开出三朵莲花;火盆底座两侧各生一株莲花,荷叶之上一花一蓬;往外两侧又有一对神鸟,狮头枭喙,龙颈鹭腿,鹰爪凤尾,火焰宝珠映照下色彩斑斓。
火坛加对称神鸟,一般都被认为是祆教崇拜的标志性图像。多见于入华粟特人的墓葬,如北周史君墓和隋虞弘墓等等,即在“石堂”的显著位置刻画火坛、祭司和神鸟等组合图像。九原岗大墓主人堂而皇之将祆教标志置于最醒目位置,似乎其宗教信仰已昭然若揭。东魏北齐时期的胡天(祆教)崇拜,在朝廷君臣的推崇之下,信仰应该是公开合法且广泛流行的。徐显秀、虞弘墓等十几座墓葬中也有十分明显的祆教因素。
所谓“畏兽”,特指一种半人半兽的神怪,其形狮头巨目獠牙利爪,裸上身而红短裤,肩生翼或火焰,腿有飞羽,常作奔腾疾走之状,也偶有凌空飞翔者。其肩头有燃烧的火焰,故尔又被称之为“焰肩神”。畏兽之名,出自晋郭璞《山海经图赞·猛槐》:“列象畏兽,凶邪是辟。”是指《山海经》记载中令人恐惧的怪兽的泛称。畏兽名称已知有十八个:分别为啮石、护天、发走、挟石、挠撮、掣电、欢憘、寿福、长舌、捔远、回光、攫撮、乌擭、礔电、攫天、唅噙、拓远、拓抑。在九原岗《升天图》中共出现十四个形象,它们不是作为个别图像被猎奇点缀于《升天图》中,而是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与其它的形象和内容共同组成了《升天图》的叙事结构。所以,我们在以往的考古研究分析中,将畏兽视为新出现的外来神祗或某一中国传统神怪的替代品,可能真的是有点“小看”它了。雷公,名出《楚辞》,《山海经》中称“龙身而人头,鼓其腹”;王充《论衡》则说是人形,“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之左手引连鼓,右手推椎,若击之状”;干宝《搜神记》形容其似猴:“色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尺,状如六畜,似弥猴”,雷公又变演为兽形。 九原岗壁画中的雷公图像,动作与道具为汉代制度,其形则不似猕猴,一如其它畏兽。北朝雷公形象的变化,正说明此时期的神怪,不仅在内容上混合,而且角色图像上亦在中西杂糅,形成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新模式。 《升天图》与《山海经》 《山海经》先有图后有经,到汉代基本成型,画像石神怪皆有所本。魏晋绘画兴起,山海经图是当时画家的重要题材。时去汉未远,应多是汉传统。晋郭璞为《山海经》作注同时,又作《山海经图赞》。陶渊明曾“流观山海图”,作《读〈山海经〉》诗。后200年,南朝梁张僧繇绘制《山海经图》十卷,时当南北朝晚期。唐初,裴孝源《贞观公私画史》中记录有《畏兽图》,应与《山海经图》有关。唐末,《山海经图》和《大荒经图》已被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视为“古之秘画珍图”了。宋咸平二年(999)舒雅据张僧繇本重绘《山海经图》十卷。到南宋,姚宽(1105-1162)《西溪丛语》说:“《山海经(图)》《大荒经(图)》,……此书今亡矣。”至此,《山海经图》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这也成为山海经研究界的一个热点话题:寻找《山海经》的另一半。九原岗《升天图》的出土,为“寻找另一半”提供了可能。
九原岗《升天图》是目前所见与《山海经》图形关系最密切和最成系统的考古材料。到目前,审察共有50多个各种神怪形象的九原岗《升天图》,我们发现,中国传统的神话和故事依然是主要的框架结构:既有象征墓主夫妇飞升的“仙人骑龙”“仙女骑鹤(天鹅)”和“仙女骑鱼”,又有“风伯”扫地、“雨师”开道。
而在陪随升天的神怪中,似亦以《山海经》神怪为主,诸如:《山海经》神怪駮(驳)。《山海经·西次四经》曰:“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音如鼓,其名曰‘驳’,专食虎豹,可以御兵。”古人认为它的出现,意味着息弥刀兵,制止战争。
《山海经·大荒北经》曰:“……有神衔蛇操蛇,其状虎首人身,四蹄长肘,名曰疆良。”古代大傩逐疫时的十二神兽之一。《山海经·海内东经》:“雷泽中有雷神,龙身人头,鼓其腹则雷。”这是中国神话中最早的雷神造型描述,后来不断演变,北朝晚期成了此图像。 九原岗《升天图》中各类神怪图像,已经可以确定其中相当数量与《山海经》有关。对于山海经文化研究的热点话题——“寻找《山海经》的另一半”,九原岗可能成为一个里程碑式的发现。

文章来源:太原日报 2019.12.23图片来源:北朝考古公众号
责编:静静审核:任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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