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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尔木斯塘地区文化景观和文化遗产(中)

摘要:   @流水有声,诉说文明的交流与融合(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文化遗产是人类发展过程中从前人那里承袭而来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是具有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文物。文化遗产通常按性状被分为物质和非物质两种:物质又分为可移动和不可移动、非物质被分为注重过程和注重结果两大类;在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之间,还有兼具二 ...

  @流水有声,诉说文明的交流与融合(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文化遗产是人类发展过程中从前人那里承袭而来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1],是具有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文物。文化遗产通常按性状被分为物质和非物质两种:物质又分为可移动和不可移动、非物质被分为注重过程和注重结果两大类;在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之间,还有兼具二者特点的复合类型,如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景观”[1]。此外,文化遗产按几何形态被分为点状、线状和面状三种,线状文化遗产如“文化线路”等[1]

特殊的地理位置、奇特的自然环境和多元的历史文化积淀造就了木斯塘(Mustang)地区丰富灿烂的文化遗产。在《尼泊尔木斯塘地区文化景观与文化遗产(上)》一文中,本人初步展示了“地处边域的木斯塘”拥有“神奇壮美的高原河谷景观”和“曲折复杂的历史篇章”。在本篇中,我将田野见闻结合历史学、考古学、人类学、建筑学、宗教艺术等领域学者前辈的相关研究成果,对木斯塘地区的部分历史文化艺术瑰宝进行逐一介绍。若有描述不当之处,恳请批评指正。

  注:所有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作者自摄或自绘

  卡利甘达基河谷:经济文化交流的空间廊道

   卡利甘达基河(Kali Gandaki River)作为极少数完全贯穿喜马拉雅南北麓的河流,其河谷是沟通西藏高原与南亚次大陆的重要交通孔道[2,3]。至20世纪初,穿梭于卡利甘达基河谷之中、奔赴在西藏-尼泊尔西部-印度北部之间的商贸活动,一直是木斯塘居民极为重要的经济来源[2,3]。珞王国自15世纪上半叶成立后,凭借自身独特的地理位置掌控了西藏与南亚地区之间的商贸往来,国力一度强盛[2,3,4];17世纪后久姆拉王国占领了下木斯塘地区,珞王国国力式微,其商贸主导地位被严重削弱[2]积极活跃在卡利甘达基河谷贸易路线上的主要是珞巴族人,他们带着荞麦、青稞为主的谷物,以及辣椒、洋葱、食用油、蜂蜜、烟草、铜制器皿、棉布等,从南往北至西藏换取盐巴、马匹、山羊、皮制品、宝石、茶叶、丝绸、麝香、藏草药等物资;之后再辗转到木斯塘南部甚至更远的南亚地区[2]。其中谷物-盐巴的交易是最主要的贸易内容[2]至18世纪末珞王国并入尼泊尔廓尔喀王朝后,下木斯塘领地得以收复;19世纪木斯塘南部的塔卡利族(Thakali)人逐渐控制了本地商贸往来,并向珞王国上缴税费[2]

  @探险家Charles Crawford于1802年前后绘制的木斯塘地图,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木斯塘地图,此图原件现今保存在大英图书馆内(此图来源于Graafen R.&Seeber C.Important Trade Routes in Nepal and Their Importance to the settlement process[J].Ancient Nepal,1992,(130):51-65.)

  18世纪末19世纪初,英国人开始热衷于寻找从印度途经尼泊尔通往西藏的道路[5]。探险家Charles Crawford于1802年前后绘制出的最早的木斯塘地图[5]。虽然地图的绘制方式简单粗犷,山脉走向和村落分布等要素的标记与真实情况相差较大,但这份地图证实了木斯塘商路的存在。

  @绘制于1887年前后的木斯塘地图,此图原件现今保存在大英图书馆内(此图来源于Graafen R.&Seeber C.Important Trade Routes in Nepal and Their Importance to the settlement process[J].Ancient Nepal,1992,(130):51-65.)

  根据这份地图可以发现,木斯塘的道路多次穿越卡利甘达基河谷东西两岸。

  @马匹驮着物资在木斯塘山路上行进(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沿着卡利甘达基河谷穿行于喜马拉雅南北麓的除了商队,还有僧侣、修行者、朝圣者和旅人[2,3]。传说许多著名的佛教人物,如莲花生大士、阿底峡和米拉日巴都曾在这里留下了足迹[2,3]。自珞王国成立后,第一任国王A-me-dpal及其继任者对藏传佛教萨迦派大力支持,迎请西藏高僧前来弘法住持[2]

  @木斯塘Tsarang村Tsarang旧寺壁画,河口慧海像(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河口慧海(Ekai Kawaguchi,1866~1945)是日本最早进入西藏的佛教学者、僧人。1900年3月,他独自抵达木斯塘南部Marpha村,试图从尼泊尔入藏搜集佛教原典、研习经文。在Marpha村驻留3个月、等雪季结束后,河口慧海向北出发,转向木斯塘西侧Dolpo方向最终于7月4日抵达西藏。

  @木斯塘Marpha村河口慧海故居(王毅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东北-西南走向的卡利甘达基河谷伴随着人员、物资和信息的流动和传输,促进了西藏、尼泊尔、印度之间经济、文化、宗教与艺术的相互传播和吸收融合,架构起经济文化交流的空间廊道,在木斯塘这片神奇壮美的大地留下了精彩纷呈的文化遗迹[2,3]

  丰富灿烂的文化遗产资源

  按照性状可将木斯塘的文化遗产分为物质和非物质两大类:物质文化遗产如岩画、洞窟遗址、古寺及佛塔、擦擦、玛尼墙、壁画等宗教建筑和艺术、宫殿建筑、古城墙、戍堡建筑遗址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民族宗教节日、表演艺术和传统手工艺技能等。

  @木斯塘地区部分文化遗产资源分布概况图(作者利用OSM数据、调研收集的GPS定位数据于ArcGIS平台自绘)

木斯塘岩画

  岩画是原始先民以石器等坚硬物作为工具,雕凿或涂抹在岩穴、石崖壁面或独立岩石表面上的形象,是人类社会早期的文化现象[6]。岩画描绘、记录了先民们的生产方式、生活内容或想象愿望,其中包括与先民生存密切相关的图腾、神灵、人物、动物等;这些形象表达了人们对自然、神灵的敬畏和崇拜,反映了古人的原始宗教意识、社会生活和审美观念,是原始先民的精神遗存[7]

  从尼泊尔考古部提供的刊物《Ancient Nepal》了解到,1993-1995年期间,德国和尼泊尔两国相关方面的专家学者已在木斯塘地区发现了3处岩画——分别位于下木斯塘地区的村落Kak Nyingba、Samar和Te[8]。当年参与了这一考察工作的学者Perdita Pohle已对位于Kak Nyingba的岩画进行了详细记录和初步研究。据此,我们于2019年10月田野期间,在距离Kagbeni村西南方2公里处、卡利甘达基河床东岸岩石上找到了Perdita Pohle记录和分析的这处岩画。

  该岩画主要分布在近岸河床边两个大块岩石上,周围并无明显的标识物体。岩画所在位置的西侧对岸是Pangling小村和农田(现今Kak Nyingba村已不存在),东侧距离木斯塘主干道100米左右。岩画自然裸露在日光下,表面覆盖着细沙碎石;若不是提前查阅到相关资料以及尼泊尔向导的帮助,我们难以得知并寻找到这处宝贵的人类遗迹。

  据悉,此处岩画是由简单的石器在大石上锤击或凿刻而成;刻画的图案、符号超过1100个[8]。其中,象征性符号(如蹄印、手印和脚印)占多数,人和动物图案次之,此外还有佛教字符等[8]

  @木斯塘Kak Nyingba岩画图案和符号的类别(此图来源于Pohle P.Petroglyphs and Abandoned sites in Mustang: A Unique Source for Research in Cultural History and Historical Geography[J].Ancient Nepal,2003,(153):1-14.)

  @木斯塘Kak Nyingba岩画:人和动物图案(摄于2019年10月)

  左上角图来源于Pohle P.Petroglyphs and Abandoned sites in Mustang: A Unique Source for Research in Cultural History and Historical Geography[J].Ancient Nepal,2003,(153):1-14.

  @木斯塘Kak Nyingba岩画:人和动物图案(摄于2019年10月)

  左下角图来源于Pohle P.Petroglyphs and Abandoned sites in Mustang: A Unique Source for Research in Cultural History and Historical Geography[J].Ancient Nepal,2003,(153):1-14.

  @木斯塘Kak Nyingba岩画:迷宫和岩羊图案(摄于2019年10月)

  右上角图来源于Pohle P.Petroglyphs and Abandoned sites in Mustang: A Unique Source for Research in Cultural History and Historical Geography[J].Ancient Nepal,2003,(153):1-14.

  根据岩画石面风化、修补程度的不同,及其所展示的图案符号、样式和技术的复杂程度,Perdita Pohle认为,木斯塘先民在位于Kak Nyingba的岩石表面长期刻画和书写[8];并且,此处岩画的历史可能追溯到史前时期[8]若此,则可说明在史前时期尼泊尔北部、喜马拉雅山南麓地带的人类文明已存在。但鉴于该岩画遗存的图符类型多样、风化程度不一,对其年代的考据变得极为困难,目前尚未有科技考古方面的精确判定[8]。Perdita Pohle通过类型学方法分析、比较Kak Nyingba岩画和世界其他地区岩画的图符和风格,对此岩画出现的年代进行了初步推断[8]。已有的分析还表明,此处岩画遗存地曾被Kak Nyingba村的居民使用过,且该场所具有宗教意义,极有可能是当地村民开展祭拜活动的礼仪性空间[8]

  目前,人类对喜马拉雅地区岩画的认知和了解较少。因此,木斯塘Kak Nyingba岩画的发现具有重大意义;并且这项工作也填补了尼泊尔本地岩画记录的空白[8]。对Kak Nyingba、Samar和Te以及木斯塘其他地区的岩画进行考察、发掘、记录、分析和保护等研究工作有待进一步开展。

木斯塘洞窟遗址

  在木斯塘南部卡利甘达基河谷两侧巍峨高耸的崖壁上,分布着众多洞窟,其排列方式和密集程度十分引人注目。实际上,从木斯塘到西藏边界、靠喜马拉雅山南麓,存在许许多多这样的洞穴,是早期人类活动的遗址[4]。大部分的洞穴都分布在崖壁高处,其入口难以抵达,需要有专门的攀援工具方可进入[4]。已有调查显示,木斯塘的洞穴均是人工开凿而成,并非天然形成;有的穴群自成体系,内有上百个洞室;有的洞穴内部各洞室可互相连通[4]

  木斯塘地区独特的自然环境为洞窟的出现和保存提供了重要条件:质地较为松散但直立性较好的土林易于洞穴的掏挖[4];石头和木材稀缺导致古人更倾向于选择土山本身作为建筑材料[4];干旱寒冷的气候使得洞穴易于保存[9];大部分洞窟位置很高,人和动物难以进入,这也使洞窟较少受到生命活动的破坏[9]

  就本人翻阅前辈的考古调查报告以及田野期间所考察的若干处洞窟来看,可以按照使用功能将木斯塘的洞穴分为三类:作为早期民居住宅的洞穴、作为早期墓葬的洞穴和作为宗教场所的洞穴[2,3,4,10,11]

  >作为早期民居住宅的洞穴

  1990年,由尼泊尔考古部联合德国CIHS研究院组成的喜马拉雅高山区考古团队在木斯塘南部、卡利甘达基河支流Dzong Khola河谷开展了洞窟挖掘工作[10,11]。专家学者对Dzong村附近、河谷北岸崖壁的若干处洞穴进行了详细记录和测绘、遗物采样和测年等[10,11]。考察中发现,这些洞窟外部均有明显的人工遗存,如墙体和小道;几处洞窟规模不同,但结构非常相似[10,11]。最大的一处洞窟内有30个洞室、共7层:其中1-3层用于居住,4-6层空间较小,内有矮墙分隔用于粮食储存,顶层空间狭小,可能用于祭神[10]。考察队根据鉴定结果初步认为,居住在这些洞穴中的为定居农业人口,所处的历史时期较长,跨度较大:从目前发掘的物品判断,穴居时间大约在公元前600-100年左右,但也可能在更早的时期——部分墙体中的有机物质是公前4000年前的,这表明Dzong Khola河谷的洞窟建筑至少拥有6000年的历史,也说明早在史前时期,已经有具有相当文明程度的古代居民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繁衍生息[4,10,11]

  @木斯塘卡利甘达基河支流Dzong Khola河谷、Dzong村附近发掘的某一洞穴的内部结构示意图(此图来源于Schuh D. Introduction[J].Ancient Nepal,1992,(130): c-m.)

  @木斯塘Kagbeni村附近、Dzong Khola河谷北岸土林壁上的洞窟群(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作为早期墓葬的洞穴

  Samdzong旧村坐落在木斯塘北部、中尼边界线南侧7公里处,卡利甘达基河支流Samdzong Khola流经此地。听闻欧美学者于2011-2013年曾在此开展过考古挖掘工作[12],我们便决心在田野期间一探究竟。

  小村民房分布在Samdzong Khola河谷北岸,靠山而建,屋后的山壁上分布着众多洞窟,其中低矮处的部分洞穴被村民当作储藏室或牲畜圈。当地村民表示他们也不清楚这些洞窟的相关历史,目前也没有人居住在洞穴中。这些洞窟看起来很可能是早期人类的居住所在。

  @木斯塘Samdzong旧村、Samdzong Khola河谷北岸的洞窟(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Samdzong旧村、Samdzong Khola河谷北岸的民居建筑依山而建;山上洞窟众多,但难以攀援(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Samdzong旧村、Samdzong Khola河谷北岸的洞窟,低矮处的洞室存放着干草(摄于2019年10月)

  而已发现内有10个竖井墓的洞穴群则分布在村子对面、河谷南岸的崖壁上。据悉,这些墓葬的发现十分偶然:2009年此处地震导致崖壁洞室内的物质遗存被震落下来,村民们才知晓这里竟是墓葬所在处[12]。经过2年多的考古工作,墓葬中的部分尸体和随葬品得以出土;随葬品中的金属器物,如金银面具、铜罐,铁制匕首,黄铜手镯等,通过科学手段被检测[12]。鉴定结果显示,墓葬入土年份大约在公元420-860年间;而随葬金属器物的年代大约是公元450–650年[12]。对这些金属器物的化学元素和制作工艺进行综合分析后,专家初步判断,部分器物,如铜罐、黄铜手镯等,可能来自南亚地区;而部分器物可能来自中亚或西藏地区[12]此外,在其中一个洞室棺椁墓内还找到了中国丝绸遗存[12]该项研究充分体现了木斯塘地区是西藏高原与南亚次大陆之间文明交流的重要沟通桥梁。

  @木斯塘Samdzong旧村、Samdzong Khola河谷南岸的作为早期墓葬的洞穴(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Samdzong旧村洞穴墓葬出土的金银面具(此图来源于Massa G.&Aldenderfer M.&Martinón M.Of gold masks, bronze mirrors and brass bracelets: Analyses of metallic artefacts from Samdzong, Upper Mustang, Nepal 450–650 CE[J].Archaeological Research in Asia,2019,(18):68-81.)

  @木斯塘Samdzong旧村洞穴墓葬出土的黄铜手镯,现今保存在村内一专用小室中(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作为宗教场所的洞穴

  著名洞窟寺Luri Gompa位于木斯塘中部、卡利甘达基河支流Puyung Khola的Ghara村附近的土林之间。洞穴内有一供奉佛像尊者、可供静坐修行的小室;另有一洞室保留着一座约13-14世纪的尼泊尔风格的佛塔[3,13]。佛塔塔座和塔瓶、佛塔正上方的穹顶以及洞室四周的墙面上皆绘有壁画。按照尼泊尔建筑师Niels Gutschow的观点,洞窟寺Luri Gompa壁画所展示的艺术风格受到了加德满都谷地尼瓦族和中国绘画艺术的影响[13]艺术史学者陈秉扬先生通过对比西藏夏鲁寺的尼泊尔风格的壁画后认为,Luri Gompa壁画属于一个早期的尼泊尔风格绘画于木斯塘地区的分支风格的遗址,其表现方式则见证了此种艺术风格由加德满都谷地传到西藏高原的一种过度风格[14]

  @木斯塘洞窟寺Luri Gompa外观(摄于2019年5月)

  @木斯塘洞窟寺Luri Gompa内的佛塔,塔瓶上绘有尊胜佛母像(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洞窟寺Luri Gompa洞室壁画上的金刚萨埵像(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北部的Lowo Nyiphug Namdrol Norbuling Monestery&School是由洞穴结合外部建筑形成的、坐落在山腰的萨迦派寺庙。洞穴中一个位置较低、容积较大的洞室作为供奉佛像、诵经祭拜的殿堂,而位置较高、容积较小的洞室是僧人静修之地。该寺建筑墙体、玛尼墙、佛塔被刷上鲜明的红白灰三色,伴着随风舞动的五彩经幡,于静谧的土林之间显得耀眼夺目。

  @木斯塘Lowo Nyiphug Namdrol Norbuling Monestery&School(摄于2019年5月)

  据我国人类学教授陈波老师的田野经验得知,木斯塘还存在一类洞窟:子宫—洞穴。这类洞穴内部空间狭窄、环境潮湿,不适宜人长住久居;作为朝觐洞穴,具有神圣性,至今仍然受到朝觐;它具有多层含义——生育顺利、洗清罪孽、保证好的来生等[15]。只可惜在两次田野期间我们尚未涉足此类洞穴。

木斯塘宗教文化遗产

  艺术史学者陈秉扬先生认为,木斯塘宗教艺术可以珞王国的建立作为分水岭:在前珞王国时期,此地历经了吐蕃、古格、亚泽、贡塘等政权的更迭,同时也印上了云游僧人与修行者的步履;而在珞王国建立(15世纪上半叶年)后,主要的艺术作品表现则来自于由珞王室所供养的寺庙之中[16]现今,以萨迦派、宁玛派为主的宗教建筑和艺术遗存散落在木斯塘地区各处[3]噶举派和苯教寺庙也稍有保留[3]此外,木斯塘南部Dzong Khola河谷的Muktinath存有印度教寺庙,此地因有“圣泉”而成为印度教和佛教徒的朝圣之所[3]

  >古寺

  除了上述提及的著名洞窟寺Luri Gompa(约13-14世纪),在木斯塘域内还有若干处古老而闻名的洞窟寺Mentsi Lhakhang(约11-12世纪)、Konchokling Cave Temple(约14世纪)等[3]。这些洞窟寺内有珍贵的壁画、塑像或佛塔,主要是作为僧侣静修的场所[3]

  @木斯塘洞窟寺Mentsi Lhakhang的雕像和壁画(宋瑞同学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Lo Gekar Gompa位于上木斯塘地区卡利甘达基河支流Charang Khola河谷,传说该寺是由莲花生大士于公元8世纪左右建立的,比西藏桑耶寺的创建还更早,是木斯塘历史最悠久的寺庙,现有15个宁玛派僧人在这里修行。

  当地传说,该寺的创建与桑耶寺有关。公元8世纪,西藏的桑耶寺因妖魔作乱而始终无法建成。为了解决这一难题,西藏喇嘛向莲花生大士求助。莲花生大士接受了请求,在前往西藏的路上遇到了妖魔并打败了它。抵达西藏后,莲花生大士发现,只有彻底杀死妖魔,并在木斯塘建立一座寺庙,桑耶寺才能修建成功。于是莲花生大士在Lo Gekar Gompa寺庙现今所在之地杀死了妖魔、带领当地村民创建了Lo Gekar Gompa寺庙[3]

  @木斯塘Lo Gekar Gompa寺外观(摄于2019年5月)

  @木斯塘珞城Jampa Lhakhang寺,是珞城古城池内最高的建筑(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擦擦和佛塔

  西藏考古专家张建林老师在其新作《秘境之国:寻找消失的古格文明》一书中,生动形象地解释道:“擦擦,是藏语对梵语的音译,有复制、传播的意思,指一种模制的泥佛或泥塔。通常是在先铸造后雕刻的金属模具内填入软泥,脱模而出即成浮雕效果的泥造像或圆雕效果的小塔。大者盈尺,小者不足方寸,刻画入微,毫发毕现。题材有佛、菩萨、度母、佛母、金圆、高僧、佛塔、经咒等。泥像或泥塔制成晾干后,通常要经过喇嘛诵经加持,方可作为正式崇拜物放置佛塔内或供入寺庙。有些还直接堆放在被认为具有灵性的山洞中或山上的巨石下供养,也可以放入小佛龛随身携带作为护身……模制泥造像的做法源出印度,属于佛教造像功德的一种,制作并供养可荐福禳灾[17]。”

  @木斯塘珞城北部残损佛塔周边处散落的擦擦(摄于2019年5月)

  @木斯塘珞城北部残损佛塔基座内的擦擦(摄于2019年10月)

  根据张建林老师分享的考古经验得知,该残损佛塔内发现的擦擦形式与西藏阿里地区札达县曲龙遗址中出土的擦擦几乎完全一致,很可能源自同模。

  藏式佛塔俗称“喇嘛塔”,自下而上主要由塔基、塔身和塔刹构成;塔基是塔的基础部分;塔身安放在塔基之上,是佛塔的主体部分;塔刹主要由象征修成正果的十三个阶段的十三天极与刹顶组成[4]。塔基平面一般为方形或象征坛城的十字形,最简单的形式是一个方台,后建成向上收进的层级[4]。塔身由最初印度式的半球体发展到较修长的覆钟、覆钵形,由于像瓶子的形状,因此又称为“塔瓶”[4]。木斯塘的佛塔多分布在寺庙建筑周围、村口、路旁、高地等。

   其中还有种特殊形式的过街式佛塔,塔的基座有门洞,可以通行;门洞里绘制了精美的壁画,如佛像、曼荼罗(曼荼罗是梵文Mandala的音译,意译为坛场,指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等。过街塔通常分布在村口。

  @木斯塘Tsarang村口的过街式佛塔(摄于2019年5月)

  @木斯塘Tsarang村口的过街式佛塔下方门洞内部壁画,顶部是曼荼罗,四周是佛像(摄于2019年5月)

  在木斯塘路边和河谷周围的高地上,还经常能看到刷着红、白、灰三色的三个并排而立的小塔——象征着佛教三怙主。三怙主(怙主:意为保护神)是藏传佛教尊奉的三位重要菩萨,即四臂观音或千手观音(白色)、文殊菩萨(红色)和金刚手菩萨(灰色或黑色),他们分别是密教莲花部、如来部和金刚部的部主,地位极高,分别代表为大悲(观音)、大智(文殊)、大力(金刚手)[3]

  @木斯塘Thinggar村附近路边象征“三怙主”的小佛塔(摄于2019年5月)

  >玛尼墙、转经廊和风马旗

  玛尼石是在卵石、石块或石片上雕刻佛像、经文、六字真言等形成的石制品[4]玛尼堆是由玛尼石堆放而成,造型多种多样:除了堆状的,还有长条的类似城墙状,也有在长条墙基上由座座石板垒成尖子形、砌成塔墙的样式。玛尼堆主要分布在寺庙的转经路上、村庄的路口、草原的路边、或便于转经的空地[4]玛尼墙是由玛尼石砌成的墙体,常常和擦康或佛塔结合,构筑成转经场所[4]

  @木斯塘Lowo Nyiphug Namdrol Norbuling Monestery寺庙的玛尼石,线刻“三怙主”形象(摄于2019年5月)

  @木斯塘Ghemi村的玛尼墙,约300米长,是木斯塘境内最长的玛尼墙(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转经是藏传佛教的一种宗教活动,即围绕着某一特定路线行走、祈祷[4]转经廊是设有转经轮的长廊,通常和玛尼墙或擦康、佛塔并列设置。转经轮为藏传佛教中专门用于祈福的法器,多装置在寺院周围[4]。转经轮的材质主要有布、绸、缎、牛羊皮、木、铜等,表层刻有六字大明咒。藏传佛教中存在这样的说法,转经一周相当于读诵《大藏经》经文一遍,功德无量,因而转动经轮成为藏传佛教信徒的礼佛之法[4]

  @木斯塘Ghemi村的转经廊(摄于2019年5月)

   风马旗又名玛尼旗、经幡等,指在藏传佛教地区将各色布条写上六字真言等经咒,捆扎成串,用木棍竖立起来的旗子,通常设置在高山顶上、山间小道、建筑屋顶、房前屋后、寺庙边的空地、河边、桥头等[4]它是沟通世俗与灵界的通用媒介。藏族人认为,经幡每被风吹动一次,就等于献幡人吟诵了一遍经文,旗子动的次数越多,诵经的遍数就越多,就越能给自己和周围的人带来吉祥[4]

  @木斯塘珞城以北高山上的风马旗,海拔近4000米(摄于2019年5月)

木斯塘宫殿建筑

  木斯塘宫殿建筑主要分布在珞城及其周边村落、下木斯塘Dzong Khola支流一带。其中,建于15世纪上半叶的珞城王宫,是昔日珞王国王室生活、办公的场所[3];珞城以南约13公里处的Tsarang村,也有一座宫殿建筑,是王室的主要行宫,大约建于16世纪末[3];珞城西北方向3公里处的Thinggar村,亦坐落着一处王室夏宫,地势高于珞城,站在宫门前,珞城风光尽收眼底。据悉,该宫殿建于1950年前后,至1963年期间国王和王后常居此地[3]自2008年珞王国失去了其长期作为自治王国的合法地位、成为了尼泊尔联邦民主共和国的一个县级行政单位后,这些政治权力空间,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呈现出今日衰败颓然的之势。此外,Ghemi村、下木斯塘的Kagbeni村、Jharkot村、Dzong村均有结构、形式类似于宫殿的建筑,但由于这些建筑保存状况较差、或难以进入,加之尚缺乏前人研究,还无从得知其真实面目。

  @木斯塘珞城王宫(摄于2019年5月

  @木斯塘Tsarang村王宫(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Thinggar村王宫(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Ghemi村宫殿(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Ghemi村宫殿门廊上的壁画(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Kagbeni村宫殿(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待确认的建筑遗址

  此外,我们在两次田野期间还发现了较多的建筑遗址和遗址群,均矗立于河谷岸边的山顶或高地,基本上都是夯土或土坯砌筑结构,主要分布在上木斯塘地区,珞城以北的卡利甘达基河两条分支河谷旁遗址数量尤其可观。从分布的空间特征、残损墙体的构筑形式、围合的空间结构综合判断,初步推测这些有可能是15世纪后的戍堡遗址或古寺遗址。这些建筑遗址和遗址群都是木斯塘地区过往在文化与经济线路上的繁荣和珞城发展变迁的见证者,揭开它们的神秘面纱将极有利于还原本地区的历史面貌

  @木斯塘珞城北部建筑遗址A(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珞城西北部建筑遗址B(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珞城西北部建筑遗址C(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珞城东北部建筑遗址D(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Ghiling村建筑遗址(何捷老师摄影,摄于2019年10月)

  @木斯塘Tangbe村建筑遗址(摄于2019年10月)

  关于木斯塘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本人将在下一篇《尼泊尔木斯塘地区文化景观和文化遗产(下)》中结合“星罗棋布的珞巴族村落”进行介绍,并详叙昔日作为王国都城——珞城的文化景观,敬请持续关注。

  主要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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