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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水河谷:丝绸路之青海大道

摘要:   湟水河谷:丝绸路之青海大道文/非我诉说丝绸之路,青藏高原必须被投以关注的目光。在一千多年前,丝绸之路是整个中纬度文明的大碰撞、大集约,是地球的一次大震动,人类的一次大联欢。从路径上说,也不可能是一条线,而应该是多发多源的,散状结构的。这样才能构成地球上超过半数人口以上的大联动。青海高原历史上一直与中央王朝保持着松散的结构关系 ...


  湟水河谷:丝绸路之青海大道

文/非我

诉说丝绸之路,青藏高原必须被投以关注的目光。

在一千多年前,丝绸之路是整个中纬度文明的大碰撞、大集约,是地球的一次大震动,人类的一次大联欢。从路径上说,也不可能是一条线,而应该是多发多源的,散状结构的。这样才能构成地球上超过半数人口以上的大联动。

青海高原历史上一直与中央王朝保持着松散的结构关系。

这不是它本身的意愿。一千多年来,或者更久远的时间里,它都在部族的控制之下。羌人、吐谷浑、吐蕃等轮番把控着它的命脉,还有匈奴也曾染指。

站在高原之上,俯视着华夏大地,进可攻退可守,行动自如。

丝绸之路开通之后,东西方链接了商贸和文明,彼此都尝到了甜头。当战争在河西走廊呈现刀光剑影的时候,从中原大地过来的丝绸、茶叶,在兰州就只好改道,走祁连山的左翼,即湟水河谷,从兰州到西宁,再到青海湖,穿柴达木盆地,翻阿尔金山到新疆,一路到葱岭、帕米尔高原。这条道,被称之为丝绸之路青海道。

只可惜在丝绸之路文化的认知、认同上,人们轻视了这条通道的经济价值和历史意义。当“一带一路”再次被历史学家、社会学家以及作家的目光聚集的时候,确实很有必要对这条大道进行人文的关怀和温情的梳理。

我作为青海籍作家,又长居敦煌之地,似乎正恰切这个梳理职责。

其实,从敦煌出发,绕当金山进入柴达木盆地,从德令哈穿越大非川草原到西宁及化隆群科的黄河岸边,本身就是一次有预谋的对丝绸之路的一次拓展性阅读和梳理。在我看来,丝绸之路不是河西走廊就能代表全部的。而敦煌总是高高在上,因此人们攀高而视,其他大道都被无意识地静默下来。

站在高原之上,我看见了高原的湟水河谷。

湟水河又名西宁河,指流经西宁地段的黄河上游的重要支流。它发源于海晏县包呼图山,东南向流经西宁市,到甘肃省兰州市西面的达家川入黄河。长三百多公里,是黄河第三大支流。

由于流域有不同的岩性与构造区,因而发育了峡谷和盆地形态。著名的峡谷有巴燕峡、扎麻隆峡、小峡和老鸦峡等。峡谷两壁陡峭,谷窄而深。湟水河流域,沿途形成大大小小的盆地,著名的盆地有西宁盆地、大通盆地、乐都盆地和民和盆地。

湟水穿流于峡谷与盆地间,形成串珠状河谷。下游河谷宽阔,水力资源丰富,灌溉便利。当春夏之际,湟水上游冰雪消融,细水奔腾,流至西宁的西郊河、北川河、南川河先后注入湟水,河水骤涨,波涛汹涌,故称“湟流春涨”。

湟水河干流谷地开阔,两岸汇入较大的支流有40余条。除大通河外,多与干流垂直,呈羽毛状形态。大通河是湟水河最大的支流,发源于祁连山托勒南山南麓,流经门源,至民和县汇入湟水,比湟水干流还长187公里。

在湟水的哺育下,河谷地带草木繁盛,绿树成荫。

北宋的李远在《青唐录》中描述过当时的湟水流域:

宗河(湟水)行其中,夹岸皆羌人居,间以松篁,宛如荆楚(江南地区)。

羌多依水筑屋而居,激流而硙。

湟水河是高原人生命延续和繁衍的摇篮,孕育了灿烂多姿的河湟文明。

早在四五千年前,高原人民的祖先就在这里繁衍、生息,创造了灿烂的河湟文化。湟水河在四季的欢歌里挥洒着雪白的浪花,不因寒冷而调零,铸就了高原人坚强的性格。这条河流又似一条银白色的哈达,赐予高原人幸福和吉祥。据《后汉书·西羌传》记载:

春秋时期以前,湟水流域“少五谷,多禽兽”,人们主要依靠射猎为生。

春秋战国时期,羌人无弋爰剑由秦国逃到河湟后,把从秦地学到的农牧业生产技术和经验传播到这里,河湟地区的农牧业生产逐渐发展起来了。

西汉赵充国屯田以来,引湟灌溉,直到宋代何灌在西宁等地兴修水利时,汉唐故渠仍然可考。湟水滋润着河谷大地,孕育和发展了湟水流域的农业文明。

清代初年,西宁道佥事杨应琚描绘湟水流域是“漠漠皆良田”“溪外一片沙鸥白,麦中几片菜花黄”,优美的环境使他产生了“何妨湟水作桐乡”的错觉。

清乾隆年间,有《观猎》诗为证:

雨罢风和黄鹂鸣,高原原上景清明。

无营散兵东郊出,麋鹿不猜弄晚晴。

总之,这是宜人宜居之地。

现在的湟水河谷生态较为脆弱,这是历史失误的累积,也是罪孽。

记得2004年的秋天,我曾在西宁跟随朋友去参加了在民和举办的纳顿文化节。其对生活在湟水河谷的先祖的信仰和文化提炼,以及现代人用身体进行神圣化演绎,还有村民自发的参与激情,都令人恍若穿越历史长廊,不知今夕是何年。

得承认,那是在互联网时代里人文生态保存最完好的样式。

放眼处,梯田密密匝匝,虽然是秋收之后的样貌,但也一点不逊色于江南的农耕盛景。我当时是惊叹的。虽然我来自江南,但我还是惊叹。从这种大地上的阶梯可以看出,农耕文化在湟水河谷历史悠久,传承有序,滋养了世世代代和子子孙孙,而且将农耕的智慧锦绣在了秀美山川。我只能说,那是生长于斯的人们的劳动与智慧的杰作。

在柳湾,我看见了那些出土于远古的还沾满泥巴的坛坛罐罐。

前几天在敦煌收藏家张保国先生的“藏珍阁”里也看见了一堆坛坛罐罐。他说,那些坛坛罐罐都来自青海河湟大地,真的。真假倒不是我所注意的,我是被坛坛罐罐上面那简洁粗犷而又大拙大美的图案深深吸引。我不想拥有坛坛罐罐,但我从坛坛罐罐里看到了整个河湟历史。我和河湟远古的人类,通过那个土器完成了情感的交割和意识的照见。那些耕种、射猎、觅鹿、舞蹈和欢快的场面,让人时光返照,身临其境。

大道至简。大美近拙。

从化隆的群科出来,天色向晚。

汽车飞速地穿行在河湟谷地。有幸作这样的穿越,在蓝天之下,在大河之畔,在山谷之间,在大地之上,河湟谷地温情地拥抱了我。

当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历史上同样穿插在这条大走廊上的先人。我想到了周王朝的那位驾车西游的穆天子。穆天子西游与西王母会面于昆仑。先秦文化躲过了秦始皇的“焚书坑儒”,通过古墓的方式留存下来,我们在今天对穆天子,对西王母,对瑶池盛会才能力所能及的遐想。《穆天子传》即便是以文字的方式留存下来,但超乎今天人类思维的浪漫式、超夸张式的描写,依然令人“云里雾里”。对,神话是对其最好的确认。

还有一本大书《史记》以一本正经的口气为我们留下了铁证,一切虚无缥缈都变得真实可信起来。有时候怀疑是正确的,但怀疑有时候也是多余的。怀疑将求证变得更加真实,但有时候的怀疑会将真实变得错位。通过大量求证,得到两点可靠信息:一是周穆王确实进行过一次从黄土高原到青藏高原的西部之旅,那是华夏先民最早的一次西部“凿空”之旅,与“丝绸之路”有异曲同工之妙。二是周穆王所会见的对象确实是居住在昆仑山中的一位杰出的女性首领。

有人说西王母并非住在昆仑之巅,那里高寒缺氧。也许她老人家就驻扎在湟水河谷的某个宜农宜牧的地方,既可种五谷收百黍,又可以挽弓射箭擒熊鹿。但不要忘记五千年之前青藏高原也是水草丰美、处处宜居之地。从柴达木盆地丰富的油气资源来看,最起码早期这里也曾是森林蔽天、飞禽走兽的乐园。

这个故事到此为止。

河湟谷地依旧被当今人类的认知所轻视,这是要不得的。

特别是丝绸之路青海道的历史作用,往往被祁连山另一侧的河西走廊的万丈光华所遮蔽。这条河湟道被历史严重轻读,为其鸣不平,是因为这条河流对于华夏文明来说实在太重要。

在唐之前,生活在青藏高原的部族已经进入巅峰期,强大的吐蕃已经完成了统一青藏高原的霸业并雄视天下。所以这条“唐蕃古道”应早于河西道最先形成了繁盛。把开辟东西方交通大动脉的功绩完全归功于张骞“凿空”西域,其实可以看出张骞在整个行程中只是在对已存在道路进行了一种考察和明晰。

也就是说,唐蕃古道与丝绸之路,是西部高原两条并列的人类文明光带。

河西走廊的价值,主要体现在连通西域的枢纽位置上。

河西走廊既是汉帝国的战术通道,也是苦心经营的战略板块。因为集结在祁连山的匈奴部族,还有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经常会一时兴起,马蹄翻飞,截断这个通道。战争让河西走廊多次关闭,直到16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开通,这条以骆驼为主要运输工具的商道才被彻底关闭。毋庸置疑,在河西走廊遭遇战争“肠梗阻”的时候,丝绸之路“辅道”或者“南道”的唐蕃古道,就发挥出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和经济、文化价值。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当丝绸之路南道穿过水草丰茂的河湟谷地,抵达湟水河发源之地的青海湖畔时,淡水资源出现了危机。特别是要穿过“地上不长草、天上无飞鸟、风吹石头跑”的人迹罕至的柴达木盆地,绕阿尔金山进入塔里木盆地,其难度可想而知。难度增大,商贸难畅,也是其价值难以彰显的主要原因。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因为我的工作单位就长年驻扎在鸟兽绝迹的无人区柴达木盆地里。其中,那些商队的通行必须经过花土沟。花土沟的尕斯湖畔,那曾是丝绸之路青海道的必经之道。只是两千年的历史足迹早被尘沙掩埋,我们能看见的只是自己弯曲在河岸的倒影。

至于河西走廊,当黑河和疏勒河还在水波荡漾的时代,那可是一条黄金水道。汉家的丝绸顺水而下,从疏勒河穿过敦煌盆地,进玉门关、阳关,一路水波到楼兰。水运,是河西走廊很重要的交通运输方式。只是现在疏勒河早已断流,古楼兰早已安眠,水,也早已成为了一个传说。

一切都将会消失于历史长河。

一切都不足为奇。

在河湟谷地,还不得不说到一个以羊头为图腾的勇武民族。

这个民族叫“羌”,是最早生活在西宁盆地和湟水河谷的先民。

先秦文献记载,羌与华夏民族有着很深的血缘关系,被归类于“西戎”,即所谓“牧羊人”。至于他们来自哪里,如何盘踞了这片风水宝地,暂不做论证。我们都知道,后来,也许因为气候,也许因为战争,他们被迫迁徙出了高原,深藏于甘南和川西的大山深处。从他们现有的习性上看,他们有着天然的游牧基因和狩猎习惯,还有就是从他们以大山为屏、高筑于深涧两岸的、充满警惕性的碉楼来看,他们的基因里挂满了恐惧、提防和自卫。

估计放出这样的逐客令让羌人一路南溃的是盘踞青海近四百年的吐谷浑,或者是那个虎视眈眈的吐蕃王国,或者还有从蒙古高原过来的弯弓,只有他们具有那样的雄力,才能将挂着羊头的族群,赶进了横断山区的皱褶里。

人类的战争,一定是为了争夺生存资源,捍卫种族权利。

无论在白人征战美洲印第安民族的电影里,还是非洲和中东的部族仇杀,都看得见捍卫生存是血腥而残忍的。当然还可以想象,这湟水河谷驻有人类几千年来,曾上演了多少血泪长歌。

我将头颅,固执地转向窗外。

窗外是湟水河,湟水河之远是黄河。涛声掩盖了一切,它们都在静水深流。

越野车里的唱片确实老得可以,我打开手机百度,连接车载蓝牙。车里响起印第安名曲《最后的莫西干人》,那是灵魂的绝唱,幽怨、哀婉、辽旷、深邃,令人魂飞魄散。我一遍又一遍听着这忧伤的曲子,穿过平安驿、穿过乐都、穿过民和、穿过红古区,到达川镇,直到湟水河汇入黄河,我们也就到了兰州。

兰州,在夜晚里已经安详。

摘自《再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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