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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中国——寻找希腊人在亚洲最初创作的佛像

摘要: 回望中国——寻找希腊人在亚洲最初创作的佛像 2017-02-06 俱物头花 丝绸之路与阿富汗宗教考古美术 1922年极速欧化的阿富汗迎来了一个新的文化事件。7月法国东方语言学家富歇(A.Foucher ,1865—1952)和年轻老婆从伊朗德黑兰快马加鞭秘密溜进阿富汗会见国王,一番调解后,要签订法国的独占阿富汗考古权利30年的文化协定时。另一位考古学人英国的斯坦因(A.Stein,1862—1943)还被蒙蔽着,仍等待总统给予批准他所代表的英国博物 ...

回望中国——寻找希腊人在亚洲最初创作的佛像

    1922年极速欧化的阿富汗迎来了一个新的文化事件。

    7月法国东方语言学家富歇(A.Foucher ,1865—1952)和年轻老婆从伊朗德黑兰快马加鞭秘密溜进阿富汗会见国王,一番调解后,要签订法国的独占阿富汗考古权利30年的文化协定时。另一位考古学人英国的斯坦因(A.Stein,1862—1943)还被蒙蔽着,仍等待总统给予批准他所代表的英国博物馆和印度考古局的制定的阿富汗考古发掘计划。富歇夫妻是谁怂恿规划的独占决定至今不清楚,却丝毫没有照会斯坦因一丝消息,尽管他们是好朋友。

    斯坦因给阿富汗国王反复的写信如泥牛沉海,渺无音讯。斯坦因之前在中国西北地区的三次探险故事世人皆知,作为最优秀的中亚田野考古学家独领风骚的那个世纪,绝对是闪耀的学术明星。欧洲学界还在为佛像起源问题争论的喋喋不休,尤其是在英属印度联邦的考古工作,牵动着世界人心。印度的秣菟罗、巴基斯坦的犍陀罗的佛像起源说都各有人支持,而熙熙攘攘的研究文章中最优秀的莫过于法国人富歇,凭借法国的汉学和印度学研究基础,根据文本对照出来很多佛传图像和本生物语,富歇的书籍也是研究健陀罗佛教美术的入门必读。这一年,不知不觉成了中亚考古历史一个转折点,确切来说是一个优秀的田野考古学家和一个优秀的语言学家的位置发生了转换。

    几个月前,当斯坦因在印度桑奇遇见富歇时,还热情给予这位学者很多帮助,英国考古学者都喜欢这位目光如炬般理论家,欢迎富歇到印度各地的考古遗址参观给予评析指导,并支付给其薪俸报酬。

    当然斯坦因也把富歇当成兄弟知己般、谈论在他心底翻腾的佛像起源假说:沿着《大唐西域记》玄奘在阿富汗求法路逆行,在北部大夏(巴克特利亚,Bactria)古国首都巴尔赫(Balkh)寻找直接证据。因为玄奘进入印度之前在阿富汗迂回巡礼路线让所有人都难以费解,而且路过巴尔赫时的记载曾目击了大量的佛教伽蓝遗存。莫非是希腊人在阿富汗最早产生希腊式佛教造像再传播到巴基斯坦和印度?而且阿富汗境内的玄奘旅行路线一直没有人进行科学考察和考古发掘,而在其他亚洲地区的佛教考古中玄奘的记录都是考古发掘直接指引手册,玄奘的信息基本是准确无误。

    也许玄奘法师当年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考察路线千百年后还被人研究着,而且如法师当年一样执着果毅。

     富歇似乎在理论上也虚拟过这个传播构架,而且大夏也是欧洲古典文献记述最为丰富的地区,“千城之国”的名头或许可以推导出这些希腊城邦联系。天才的世界很多都是共通的,都在想象力上超凡脱俗,但这个念头谁先谁后只有天才自己知道。他们都离开一般的人群很远,但有一点肯定,两个人都是纪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王和中国僧人玄奘的粉丝,都有些英雄主义情结,还有沉湎于希腊罗马精神的怀古、崇古和文艺复兴的信念。

 

      但过去的交游总归是属于个人间的过去,国家荣誉之间,这是法国人唯一扭转中亚研究颓势的机会,富歇不能等待斯坦因一起去探索这个假想,因为法国外交造就文化浸染时代已经来临,“法国精神,亚洲肉体”的原则虽然荒谬,但地域间的物质文化发展不平衡却是真实,富歇获得了法国文化和平扩张时代赋予的新机遇。“法国精神”的蔓延到文化政策中的考古规划,让其他国家考古学人梦断阿富汗。30年的考古独占计划是一个长期的、漫长的、折磨人耐性的过程,这也许不公平,但有时一天内发生的事情,足以改变一生,至少是要毁掉那一代人的理想青春。

    尤其是斯坦因,要承受着事业失落和友情背叛的双重刺激挑战,现实的一切使他不安,如同他自己所描述的一样,是在一种悲哀的或竟是癫狂的状态中过生活,正如富歇从阿富汗写给他的信件中,感谢其提供的一切物质帮助后又陌生的说:学术之上人人平等,从无挑战,请静候佳音。

    冷静而纯洁的友谊,如流星一般照耀了那一刹那,消失了。

    人们常说斯坦因有一种“反对自己”的宿命,使他不能实现他伟大计划,如果斯坦因当时继续选择在中国探险调查,可能会有更多的荣誉保障,但这偏是他不愿意做的,挑战,不断的挑战新领域,才更有意义。天才到中年以后似乎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倔强、不完美、有瑕疵,才贵为真实,没人会预料到今夜的梦和明天的太阳,斯坦因的计划的确失算了。

    而在伊斯兰土地上的异乡人的忧愁、文化上的撕扯和挑战的苦涩也等待着富歇夫妇。

    理论家夫妇初走向田野会感到新鲜,他们天真自信逆着玄奘的旅行路线徒步到达巴尔赫,在调查佛教遗址废墟的同时,也在古老的土地上寻找希腊城邦遗址、寻找希腊式建筑石块堆砌风格以区别于当地粘土建筑。但巴尔赫的田野同样也是一座巨大墓葬,用时间消磨下的碎片沙尘肆意掩埋理论家在纸本上的想象,让理论家消沉在持续考古发掘的苦战却对于希腊化的遗物一无所获的过程中,自己成为葬送自己理想的掘墓人。尽管哈金去支援过他们,并且指出了可能存在遗址的正确位置,但是在不适宜考古的季节,才智毫无作用的屈服于自然界力量,哈金也因为公务离他们而去。

    富歇的精神受到这“苦役”生活的影响,痛楚比肉体更甚,竭力坚持4年后绝望的富歇夫妇因为染疾都倒下了,悲观主义侵蚀着他们。

    富歇费劲心机开创的局面,也因为毫无激动人心的希腊化、佛教的出土文物,从最初的赞赏变为越来越多的反对声音,失去耐心的法国当局劝说他们因为庸碌无为而放弃,让他们以考察东亚地区的名目“体面”的离开,富歇的这次考古经历彻底宣告失败。

    富歇夫妇于1926年转道日本、中国短暂修养旅行,调整心态。1926年10月富歇精心绕道到达北京,在中法大学演讲中,默默的审视着、谈论着、告别着自己的过去,谈论着《大唐西域记》关于阿富汗境内历史地理考证和中国文献对自己人生的深刻影响,富歇决定后回到法国继续自己的艺术史研究,告别亚洲的田野考古.....

    后来的富歇再也未尝踏进亚洲的土地。这次行程还有其他的事情,也有谈到中法合作考察的前景与未来,一大堆计划。

    相隔90年后的暑假某日,当我在北京的某个高校档案馆内整理一堆发霉旧资料时,无意中找到了富歇的演讲资料和照片,掸走上面的灰尘,恍如隔世又隔着永恒。相片中的富歇淡淡微笑着,有一种解脱后的余韵,这也成了我研究开始的地方,但使它重新浮现是一件越来越耗费精力的事情。

    回到法国的富歇,还在关注阿富汗的考古工作,参加所有的报告会议。之后哈金继任领导下的考古工作卓有成效,一些新的考古遗址先后被发现,告慰了前辈富歇。而对于之前的考古工作总结,时隔20年后,富歇在1942年终于出版了阿富汗第一本报告,论述了这一地区所发现的所有历史遗迹。这些逐渐摆脱掉精英主义历史考古的工作,慢慢融入世界考古学进程中,让人忘记考古报告隐藏的如鲠在喉的人情世故。

    心碎之后的斯坦因,在1930年感觉生命无法继续等待了,时隔多少年后再次来到中国准备第4次新疆考察,但不料还得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悲伤。此时吾国的知识界在媒体煽动下已经群情激昂、汹涌澎湃,爱国主义教育发挥很大作用,斯坦因必须要和中国学人合作才可以继续开展学术调查,尽管斯坦因已能学会使用汉语交流,但斯坦因拒绝了。

    一些政治主义思想开始影响吾国的考古学进程,清不清好坏,起码再也不会轻易开放考古工地给外国人研究了。

    尽管斯坦因的考察勉强成行,但时刻在后悔自己重走中国老路的决定,他不应该回头观望这片带给他荣誉的故土,因为心态已变、无处还乡。后来,斯坦因继续在围绕着阿富汗的伊朗、叙利亚做了一些海洋丝绸之路的考古研究,但仍翘首盼望着进入阿富汗的机会,努力的等待着。

    1943年的二战中的法国本土沦陷后政局混乱,对于海外考古的控制减弱;阿富汗因为宣布战时中立,也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和平期。斯坦因终于在美国的赞助帮助下踏进久违的阿富汗,尽管雄心壮志要从巴米扬重新研究,但英雄迟暮,二个月后抱着遗憾染病逝在喀布尔,埋在了这片他一直亲切着被拒绝着的土地。踉跄前行中,很多人都在他身上找到丢失的一部分自己,他的死也沉浸入一种神秘主义的情调中。据说斯坦因死之前感觉自己有了幸福的灵魂,他阅读着富歇1942出版的阿富汗报告书籍,对于他,时间不复流逝了。

   斯坦因死时,他的狗一直陪着终生未婚的他,也陪伴他见证阿富汗考古工作从依赖历史文献解读中走出来,告别探险家和英雄主义时代,有些是主动,有些是无奈。

    1952年,富歇也去世了,死亡不是一个学术概念,但这一年却也是法国独占考古协议的最后一年。一切又可以怎样轻易地完结呢,富歇生命的最后三十年竟然也守护一个未完成的假想,浪漫的称之为梦的东西。最终时间把一切都平等了,两个人都没有阿富汗找到希腊化佛教的遗物,他们两人的梦想渐渐随着肉体堙灭在阿富汗的历史中。

    两千多年以来,希腊人、印度人、中国人也曾雄心壮志的进入阿富汗,也都曾为佛法所洗礼折服,佛陀伟大的心魄有如崇山峻岭,风云吹荡它,云翳包围它,让这两位从远方来的人看到了部分的形象侧影,又转瞬在无垠的青天中消失了。

    从那次查阅档案后,我又关注他们的故事很多年,但一直沉默着,我也曾害怕踏进这条历史长河,说服自己不要前去。也害怕河水将我冲走,冲走那些当仁不让的倾诉责任,冲离那些正在召唤我的往事。这些与吾国当代没有深切关联的事情,谁会去关注呢,谁会了解到他们的一个个模糊的古代中国情结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梦想去阿富汗进行考古发掘,希望找到那片希腊化佛教遗址,但一直未尝所愿。在等待中,我渐渐学会了抉择,学会了安全的苟且度日,随波逐流,磨钝了那些锐利的记忆的边缘。因为我懂了,这个世界看不见你的内在,它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希望、梦想,以及忧伤。

    命运兜兜转转,人生有得有失,梦想也一切从此而始,在彼而终。洪荒世界中人们现在所得知的一切以后必然都会沉在历史长河的水底,而一些人的灵魂一直在水底沉睡着,却从未离去。后来,去阿富汗调查的国际学者们在喀布尔都会有一个传统,就是去斯坦因的墓前祭拜告慰一下自己的前程。

    前些年的某日、在一个考古学课程上,我又听到了关于巴尔赫省发掘的新消息,希腊化的遗址被找到了,而且还有部分佛教遗物的痕迹,考古地点距离福歇的发掘地点仅有几百米—重建中的阿富汗一如既往的给你意外的消息。

    那天我怎样按耐住紧张激动的心情、坚持听完课程已经不记得了,课后恐怕在教室飙泪的我迫不及待的站在蓝天下,努力的呼吸着飘逸的空气,看着那一片片似乎有佛陀影子的云,享受着灿烂的阳光。

    这些年的经历都在一瞬间呼啸而过.....

    那些曾经令人追悔莫及的幻想,使人犯过遍体鳞伤的错误,懦弱到不强装勇敢的守望,那些缺失理解信任的感觉那样清晰,一切仿佛触手可及。也许只有梦想重现才会真正驱散阿富汗的战乱硝烟,唯有爱和关注才会想起那个追逐理想的时代,有所得失才配谈起勇气,但哪儿才有重新开始的道路呢?我始终相信有些飘忽不定的事情过程远比真相结果更为重要。

丝路图书馆收录了斯坦因20余本图书,喜欢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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