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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尉犁县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考古发掘收获
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愣蒙古自治州尉犁县东南90千米处的荒漠地带，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孔雀河烽燧群中的一座。东距营盘古城47千米，东南距楼兰古城233千米。孔雀河烽燧群共有11座烽燧，沿孔雀河北岸，呈西北东南向分布在库尔勒市至营盘古城之间长约150千米的范围内。
1896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首先发现了孔雀河烽燧群。1914年英国探险家斯坦因详细调查了孔雀河烽燧群中的9座烽燧，对部分烽燧绘制图纸、拍摄照片。自1989年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开始至今，新疆文物部门多次对孔雀河烽燧群进行考古调查。
2016年为配合巴音郭愣蒙古自治州长城资源维修保护工程，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克亚克库都克烽燧进行了试掘。2017年，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考古发掘项目正式列入新疆考古规划（2018～2022）的重大课题和重点项目。自2019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连续向国家文物局申报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主动性考古发掘项目，获得审批。其中2019年发掘面积600平方米，2020年发掘面积500平方米，2021年发掘面积1200平方米，三年田野发掘时间累计已超过12个月，目前考古发掘工作仍在进行中。
该烽燧遗址地处罗布泊荒漠无人区，自然条件极为恶劣，春季多风沙，夏季地表温度可达60摄氏度，冬季干冷严寒，一年之中唯有秋季的10～11月比较适宜田野工作。考古队员在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克服了无水、无电、无路、无信号等种种困难，发掘工作取得重大收获，先后入选2019年度“考古中国”丝绸之路重大研究项目成果和2020年中国考古新发现。
一 遗迹
克亚克库都克烽燧修筑于一处大型红柳沙堆上，是由烽燧本体、居住房屋等建筑构成的一处军事设施。已清理房屋、木栅栏、灰堆等遗迹10处。
红柳沙堆大致呈椭圆形，上小下大，下底东西长约60米，南北最宽35米，原始高9.8米。沙堆顶部西侧有一层雅丹状的黄土堆积，呈倾斜状分布，最厚处深达3米。在修筑烽燧时，先对沙堆顶部进行了平整，在沙堆边缘平铺芦苇草对其进行加固，这样既增加了沙堆的稳定性，又扩充了沙堆顶部使用面积。
烽燧修筑于沙堆顶部东侧，平面呈方形，立面呈梯形。由于罗布泊盛行东北季风，烽燧处于迎风面的东、北两侧因风蚀坍塌严重。经清理复原，烽燧下底边长9.4、现残高约5.6米。烽燧由三层或四层土坯夹一层芦苇草，中部夹放胡杨袵木垒砌而成。在烽燧南侧还发现有土坯垒筑的护坡，推测烽燧使用时期至少加固过三次。?
在沙堆顶部西侧，釆用“减地法”“平地立起框架式台梁结构”两种构筑方式修筑有三间房屋，建筑面积80平方米。房屋内还发现有凉炕、灶、柱洞等遗迹，墙体内壁局部还残存有草拌泥皮和白灰墙面。
沙堆顶部雅丹黄土一部分被打制成土坯用来修筑烽燧和房屋墙体，一部分废弃不用的被直接拋倒于沙堆南侧下，形成了一道土埂。土埂中不见任何包含物，为纯净的黄土。沙堆南坡中部，沿斜坡走势修建有上下沙堆的踏步，现仅存外侧护栏。在烽燧南侧沙堆下，还发现木栅栏一道，呈南北向排列分布，性质可能为牲畜圈的—道墙。
以烽燧为中心，在沙堆四周发现了5处灰堆遗迹，灰堆多依靠沙堆边缘斜坡呈倾斜状堆积，其中1、2、3、4号灰堆为各类生活垃圾的堆积，5号灰堆为烽燧风蚀坍塌后，烽燧顶部“突灶”遗迹垮塌后形成的堆积。
二 出土遗物
遗址中出土各类遗物主要见于1、2、3号灰堆中，质地有陶、铜、铁、木（漆）、石、骨、角、纸、皮、草、纺织品等，以有机质文物为主。遗物种类丰富，均为戍边将士日常生活、工作实用器物残件，反映了1200年前的边塞军旅生活。截止2020年12月31日，已累计发掘出土各类遗物1368件（组），其中包括文书861件、陶器12件、铜器44件、铁器27件、木器270件、石器29件、骨器44件、角器40件、皮革2件、纺织品16件、草编器22件、其他1件。遗址中出土的这批纸文书、木简，是近年新疆乃至全国考古发掘出土数量较大的一批唐代汉文文书资料。文书内容丰富，涉及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其中军事文书数量最多，许多内容尚为国内首次发现，填补了相关领域空白。
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考古发掘积极邀请了多学科学者参与，出土各类遗物经过科技考古检测分析。铜器有带扣、花押等器形，经便携式Ｘ荧光、扫描电镜能谱和金相分析，材质包括铅锡青铜和黄铜两种类型，且青铜均为铸造成型，而黄铜为热锻制品。铁器主要为箭镞，经金相和夹杂物分析，材质包括碳钢和熟铁，初步推测可能存在生铁制钢和块炼铁两种不同技术来源。
在残留物分析检测中，在出土的葫芦残片上发现有丁香酸成分，结合出土文书关于“蒲陶酒”的记载，证明在遗址中确有葡萄酒的存在。
文书纸张用造纸纤维测量仪分析，纸张纤维与碘染色剂作用后呈酒红色，样品纤维壁上有明显横节纹及纵向条纹，初步判断为麻纸。用扫描电镜及红外光谱分析，推断该纸张样品没有添加矿物类的填料或者涂料，也没有表面施胶的工艺。
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出土纺织品，质地有丝、毛、棉、麻四种。出土的织物残片釆用超高效液相色谱飞行时间质谱联用仪（Waters UPLC H—Class和Waters G2—XS QTOF MS）进行染料分析，发现红色染料为茜草，黄色染料为黄檗，绿色染料为靛青和黄檗，蓝色染料为靛青，蓝色染料为靛青和黄酮类植物。
灰堆中出土有大量动植物标本资料，目前已发现34种不同的植物种类，包括粮食作物6种：水稻、青稞、大麦、小麦、粟、黍；园艺作物9种：桃、杏、枣、核桃、沙枣、西梅、亚麻、葱、葫芦，其他为各种杂草。动物标本初步鉴定有马鹿、野猪、黄羊、马、牛、羊、驴、骆驼、天鹅、白鹭、鱼等，以野生动物骨骼为主。
三 主要收获
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考古发掘，是新疆境内首次对烽燧遗址进行的主动性考古发掘项目，通过连续三年田野工作，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考古发掘取得重大收获。
木梯
1.了解了烽燧遗址的结构布局、构筑方式。烽燧修筑于大型红柳沙堆上，这一修筑地点的选择，是由烽燧瞭望预警，传递信号的功能和性质决定的。沙堆上下区域，根据功能进行了划分和布局。沙堆顶部为戍守烽燧的将士工作和居住生活的场所，沙堆下部为牲畜活动区域。烽燧、房屋等遗迹所使用的建筑材料为就地取材，并釆用当地传统构筑方式进行修筑，显示了因地制宜的特点。这对我们了解汉唐时期边塞军事建筑设施的布局规律和构筑方式提供了新的参考资料。
2.明确了烽燧修筑年代为唐代。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地层单一，在自然风积土层下只有一层文化层堆积，出土各类遗物均为唐代。出土文书、木简带有明确的纪年，已发现有“先天”“开元”“天宝”等年号。烽燧本体、灰堆等遗迹中釆集的8件14C标本，在不同实验室进行了检测析，测试结果均为公元700年前后。克亚克库都克烽燧修筑年代为唐代的确定，对我们认识孔雀河烽燧群及以烽燧为代表的新疆长城资源的年代和性质将有莫大推动。
3.发现了榆林镇、通海镇、麻泽镇、掩耳守捉、焉耆守捉、沙堆烽、临河烽、马铺烽、横岭烽、悭泉谷铺、猪泉谷铺、苏累铺等军事设施机构及楼兰路、麻泽贼路、焉耆路等新的防御线路，填补了历史文献关于唐代安西四镇之一焉耆镇军镇防御体系记载的空白，同时为我们研究唐代塔里木盆地北缘交通提供了新的参考。
4.确定了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为唐代沙堆烽故址。出土文书显示，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为焉耆镇下属军事预警设施，在唐代被称为“沙堆烽”，同时也是一处游弈所治所，属于焉耆镇东境军事防线——“楼兰路”上一处基层军事管理机构。
5.为研究唐代军事制度，特别是边塞烽候制度的使用，提供了第一手实物资料。首次考古发现“计会交牌”“平安火”制度实物标本，细化了边塞烽候制度中放烽、警固、斷田、备烽草等内容，为研究唐代安西四镇羁縻府州军事管理制度和边塞军事生活提供了实物资料。
6.实证了唐王朝对西域的有效管辖和治理。唐代，中央政权对西域的管理大为加强，先后设立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统辖天山南北。以克亚克库都克烽燧为代表的众多军事设施的修筑，构成了唐朝在西域完备的镇防体系。一批批将士从中原内地来此戍边卫疆，真正形成了“大军万人，小军千人，烽戍逻卒，万里相继，以却强敌”的局面，保证了唐王朝对西域长期的稳定统治。
7.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及出土遗物，是阐述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重要实物教材。烽燧出土文书有准确的出土地点、层位和年代，是难得的历史实证资料，不但对了解唐代边塞军事生活提供了基础资料，而且对敦煌吐鲁番学、文献版本学、书法艺术史等方面的研究将有极大的促进，对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凝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方面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政治意义和现实意义。
出土纸文书《韩倗赋》
本文刊登于《文物天地》2021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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