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物报》1989年8月11日第三版刊登的石志廉先生《商石雕羌人像》一文,认为1983年——1984年成都方池街商代蜀文化遗址中出的一件商代青石雕刻人像、1976年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第376号石雕人像及倪玉书《殷墟玉器图录》著录的传出于河南安阳现藏于美国福格美术馆的一件商代石雕人像均“应是商代羌人奴隶形象的石雕像。”笔者以为这些石雕像应是商代蜀人像。

从上述三尊石雕像的风格及特征来看,大体上均一致。成都方池街所出的石雕像为一青年男子像,面部粗犷,高颧突额,双耳直立、尖下颌、大眼、瘦长脸、大嘴,头发由中间分开向左右披下,双手交叉缚于身后,双腿弯曲作跪状。

殷墟妇好墓376号石雕男人像亦是高颧突额、双大耳、尖下颌、粗眉大眼、蒜头鼻、瘦长脸、大嘴,头发梳成长辫再盘绕于头上,辫梢塞于辫根下。头上戴一较宽的圆箍形“”,用以束发。腹部悬长条形“蔽”,下缘垂膝。双腿弯曲跪坐,双手抚膝。美国福格美术馆所藏石雕男人像同样为高颧突额,双大耳、尖下颌、粗眉大眼、蒜头鼻、瘦长脸、大嘴。头发向后梳贴垂脑后,头戴圆箍形“”,用以束发。腹部悬长条形“蔽’”。站立,双手带桎梏。这三尊石雕像,成都方池街所出石雕人像与四川广汉三星堆商代祭祀坑所出代表商代蜀人形象的B、C型青铜人头像的面部形象特征基本一致。唯青铜人头像的下颌为方颌与石雕像不同,但显然青铜人头像的下颌系为了铸造颈部而铸成方颌的,与之同出的面部特征一致的青铜跪坐人像即为尖下颌。而且方池街所出石雕人像本身就是出于商代蜀文化遗址,故该像无疑应是商代蜀人形象。殷墟妇好墓376号石雕像及美国福格美术馆所藏的一件石雕像除前者为跪坐双手抚膝、后者为站立带桎梏外,其余特征基本一致,且又同出安阳,二者时代应亦同时。这两尊像面部特征与广汉三星堆商代祭祀坑所出代表商代蜀人的A型青铜人头像高颧突额、双大耳、尖圆下颌、粗眉大眼、瘦长脸、大嘴的特征是一致的。至于发式,三星堆出C型青铜人头像为编发,被认为系蜀人巫师的青铜立人像脑后明显梳着一条长辫。C型青铜人头像头顶戴有较高的圆箍形“”,脑后勺还铐有插发笄的凹痕(B型虽戴武士头盔脑后亦铸有插发笄的凹痕),表明蜀人不仅辫发,亦将辫子盘于头上用发笄固定,上带圆箍形“’’。另三星堆商代祭祀坑所出青铜跪坐蜀人像亦是下身穿长条形“蔽”(发掘报告中作“犊鼻裤’”,一端系于腹前、一端系于背后腰带下,若不用时腰后的一端解开自然就成了垂于腹前。而且作为古蜀人后裔的嘉绒藏族不仅体质特征同前述石雕像、青铜像一致,而且直至民国时人们仍不论男女皆于脑后辫一根长辫然后盘绕于脑后,辫梢或塞于辫根下或用发笄固定起来(女子则再于头顶顶一块绣花帕),并且直至七十年代在生产劳动时一些地区的嘉绒藏族仍在使用兽皮或牛、羊皮制成的长条形“蔽”,不过不用时则是后腰一端系着,腹前的不系,任其悬于背后。也正因为这一习俗,嘉绒藏族的祖先——岷江上游的“石棺葬”戈基人(“蚕丛氏”蜀人后裔)在汉代才被当时由草原游牧南下来的羌族误为“有尾人”并通过民间传说流传至今。由上可见,安阳所出二尊石雕像应为商代蜀人像。

至于商代王畿因何会出蜀人奴隶石雕像、尤其是出于妇好墓中作为陪葬的奴隶,看来奇怪,实则不然。妇好是武丁之妻,系商王朝一位很有军事才干的著名女将领,曾率军多次东征西讨。据甲骨文记载曾征伐过土方、羌方、巴方、东夷等,很可能亦征伐过蜀。因为在甲骨卜辞中有武丁拟征伐蜀人以及拟伐缶(陕南一方国)和蜀两族的记载。妇好墓中所出蜀人石雕像及美国福格美术馆所藏商代蜀人石雕像,当即武丁时期伐蜀并俘虏了蜀人作为奴隶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