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寻史记之三：碎叶城西秋月团

原创 雨读斋 雨读斋 2023-08-07 18:20 发表于内蒙古

碎叶城西秋月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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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谷兴衰

飞机在楚河河谷上空降了高度。低低的云层下展现出平整丰饶的农田，一望无际。与天山荒漠雪岭景象的强烈反差，似乎要在第一观感上印证唐玄奘法师对碎叶城外谷麦葡萄遍植场景和粟特人“力田逐利者杂半”的记述。

机场入境，我们便直接驱车前往托克马克市，参观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三座古城遗迹：新城（Navikat，科拉斯纳亚·瑞希卡遗址）、碎叶（Suyab，阿克·贝希姆遗址）和巴拉沙衮（Balasagyn，布拉纳遗址）。

路途上，李孝聪老师耐心向我们科普古代水系、道路与城镇关系以及如何识别田野中的古城遗迹。听得我们个个紧盯窗外一闪而过的地貌景物，好似真能现学现用有所发现。的确，这一地区古迹众多。苏联时期考古学家曾记录下中古时期的十八座城垣遗迹、四十多座居民聚落及防御工事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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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河谷地理位置特殊，东向通过伊塞克湖区连结伊犁河谷和沙漠绿洲，西向通过塔拉斯河谷连结粟特与巴克特里亚，南临费尔干那盆地。地貌特征和战略意义颇似河西走廊，是古代东西交通的重要通道。

这里早期活跃着以塞人（塞卡）为主的游牧民族，后经匈奴、月氏、乌孙之间竞逐攻伐，两汉时期成为乌孙、康居两大游牧盛国的交界之地。

 

公元五世纪嚈哒（白匈奴）政权一统中亚地区，本居锡尔河之南的粟特人顺势拓展了北向经塔拉斯、楚河河谷及伊塞克湖地区通往东方的丝路通道，渐成主流。中国史籍所载昭武九姓康、安、米、石、曹、何、史等粟特城邦国家随之发达兴盛。北方宜牧宜耕宜商贸的河谷地带涌入大量粟特移民，出现了运用粟特技术和风格修筑起来的早期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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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六世纪中国北朝周齐对峙之际，异军突起的突厥部族联盟连续灭柔然败嚈哒，成为北方草原、沙漠绿洲、粟特、巴克特里亚地区的新主。他们通常在楚河与达拉斯河谷实行双汗双庭的政权形式，奠定了这一区域中亚统治中心地位的基础。遍布丝路的粟特人充分利用自身在文字与管理、商贸与外交、农业及城市建设等方面的优势，与来自草原的突厥统治者形成紧密合作。不仅主导丝路贸易，甚至承担起突厥政权与中国、波斯、拜占庭之间的使节往来。至唐朝初年，楚河河谷地区已演变成突厥治下的粟特社会。以至于玄奘法师把从碎叶城到与吐火罗交界的羯霜那(史国)一线，总述为具有相同人地名谓、文字语言、族群形容、衣食风俗的窣利（粟特）区域。

 

托克马克三大遗迹中，碎叶及毗邻而兴的八剌沙衮，已被确认为西突厥、突骑施、葛逻禄及喀喇汗、喀喇契丹（西辽）的牙帐王庭所在。规模宏大的新城是否当过首都尚不确定，但至少也是经济中心。唐王朝势力所及之时，也选在此地设军镇置州府，作为控制西域的重要支点。直到十三世纪蒙古大军征服中亚，楚河河谷诸城才迅速走向衰落，淹没于历史尘埃之中。

按照国人习惯性描述，这里是妥妥的五朝古都，称雄中亚七百年。

汉唐烟云

史料堆里查寻最早出现在楚河河谷地区的中国人踪迹，所获寥寥。

公元前119年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曾以乌孙为基地向四方派遣副使团队。其中前往康居、奄蔡方向，这里应是最直接的通道。公元前101年李广利第二次出征大宛，属下搜粟校尉上官桀的部队追击郁成王至康居，往返之途也有可能通过这里。

感觉相对靠谱的是公元前36年，留下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名言的西域都护副校尉陈汤，裹挟主官先斩后奏出击匈奴郅支单于。汉军入赤谷过乌孙，一路向西进入康居地界，在抵达塔拉斯河畔的郅支城前曾有袭击康居副王、安抚康居贵族的情节记载。从地理上看，事发地当属楚河与塔拉斯河谷地区。

 

这些事件，均发生于碎叶建城五百年前。此后东汉窦宪燕然勒功、班超万里封侯，都未见涉足乌孙康居。甘英出使大秦，也只留下途经大宛的记载。

 

第一个亲历并记载碎叶城的中国人，是约公元628年偷越国境西行取经的唐玄奘法师。当时大唐国门尚在瓜州玉门关，关外边境烽燧，也不及莫贺延碛。到达西突厥领地碎叶前，他已经依次穿越了伊吾（哈密）、高昌（吐鲁番）、焉耆（焉耆）、龟兹（库车）、姑墨（阿克苏）等好几个“外国”。

 

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在衙所大帐内接待玄奘法师时，楚河河谷已是西突厥统治的核心区域。玄奘法师记录了碎叶城内诸国商胡杂居、城外种植谷麦葡萄、可汗牙帐穹庐尊美、蕃俗之曲娱耳目乐心意的场景。志得意满的统叶护可汗为表示尊重唐僧戒规，宴会上自家人羔犊美酒，专给玄奘法师准备了饼饭乳蜜葡萄浆等素食。只是，高僧的到来未能扭转汗国厄运。玄奘法师行至今阿富汗境内西突厥领地时，亲身经历了可汗长子被妻儿毒杀的惨剧，不久统叶护可汗本人也死于亲族内乱。西突厥从此走向衰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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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40年，唐帝国开始拓疆西域。从公元648年阿史那贺鲁降唐到751年高仙芝怛罗斯战败的百年间，唐帝国与碎叶统治者的关系在羁靡、反叛、征伐、统治之间反复交替。有学者统计，唐王朝建镇设州直接统治碎叶，只发生于公元679年裴行俭突袭占领碎叶至719年认可突骑施国苏禄可汗“请居”碎叶的首尾四十年间，其间还夹杂了十余年的变乱拔弃。在此前后，唐军几番攻伐碎叶如苏定方（657）平阿史那贺鲁，盖嘉运（739）、王正见（748）破碎叶，高仙芝俘献突骑施可汗，则属于深入胡地的悬师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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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后，楚河河谷被乾隆帝纳入大清版图，划伊利西路统治百年之久。只是此地早已繁华落尽，碎叶城也变成了一段遥远的历史故事，不知所踪。

故都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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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遗迹在苏联时期的航拍图中还比较清晰，分西、东两城。西城为不规则方形，东城呈折角五边形，以西城的东墙为界。两城城内各有一座看似内城或高大府院的建筑遗迹。西城的位于中南部城墙内侧、东城的位于中部偏北位置。现在，东城遗迹几乎全部被农田覆盖隐没，一般旅行者只能看到西城城垣和少量建筑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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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认为，碎叶西城是公元五世纪后粟特移民兴建的老城，也是主城；东城则是公元679年唐帝国占领碎叶后，检校安西都护王方翼新建的城区。东西城加起来，规模宏大、形状曲折，符合王方翼神道碑文中“大城碎叶，街郭回互，夷夏纵观，莫究端倪”的描述。由此推断，玄奘法师所见碎叶应该只有西城。但是，他记载的“城周六、七里”约合3公里，比苏联时期测量的遗迹周长2200米大了不少，不知何故。

 

我们在西城东墙中部的豁口处下车，沿城垣东南段、南段、西南段走了小半圈，然后进入城中沿东西向道路返回。这样，碎叶城主要建筑遗迹都粗粗浏览了一遍。

 

沿东墙南行，首先引人注目的是位于西城东南隅一片大型建筑遗迹。资料显示，这是一座包括了景教教堂、修道院、广场、图书馆、葡萄酒坊酒窖和教徒墓地的宗教建筑复合体。碎叶城共发掘出两座景教教堂。一座在东城区域，建于公元八世纪，规模较小；一座就是位于西城东南隅角楼内侧的这座，建于九至十世纪。遗迹间荒草遍布，但几行长达数十米的墙体遗迹仍然呈现出当时的规模恢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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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墙的残垣，可以说既难以理解又难以描述。自东向西走过一段平直的城墙之后，就是三个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向内弧线。李孝聪老师开始认为这是一个不规则的瓮城遗迹，来回观察了几趟，始终也难以确定。最后拿《唐书》记载开玩笑说，王方翼故意把城墙修成这么“屈曲隐伏出没”的样子，西域人看得发晕一点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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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奇怪的曲线向西过一个豁口，就是与城墙西南角混为一体的正方形宫堡遗迹了。把宫城置于城墙一角建成高大的城堡，在古代西域城镇中并不少见。我们后来在瓦拉赫沙、片治肯特都看到过类似建筑遗迹。考古发现，碎叶宫堡早期是建于七到八世纪的粟特拱顶式建筑，九到十世纪改为伊斯兰院落式宫殿。可以设想，就在王方翼整修扩建碎叶城并在新建城区修筑衙署前后，突骑施统治者也开始了改牙帐建宫堡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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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碎叶史籍，会发现一个明显矛盾点，即现代文章频繁引用的著名大唐战俘杜环《经行记》中“又有碎叶城。天宝七年，北庭节度使王正见薄伐，城壁摧毁，邑里零落。昔交河公主所居止之处，建大云寺犹存”的记载。一般文章忽略其矛盾，直解为“以前交河公主居住的地方，建了一座大云寺，现仍然存在”，更有人简化为王方翼建大云寺，就属于乱扯了。

其实，武则天赦令两京、诸州各置大云寺是她称帝时自比弥勒下世，于公元690年推行的造势之举。到公元705年政权重归李唐，中宗李显即要求诸州置中兴寺（后改称龙兴寺）。已有的大云寺虽不必废置，但肯定不会逆势新建了。所以，各地大云寺无论兴建还是改名，只可能在武周十五年间。而唐玄宗以十姓可汗阿史那怀道女为交河公主嫁突骑施苏禄可汗，已是公元722年的事。时序上看，王方翼兴建大云寺、在交河公主居止之处建大云寺，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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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时期在碎叶遗迹中发掘出三座佛寺遗址。一座位于王方翼新建城区中，其中发现大量中原建筑和装饰材料，后来更有王方翼继任者杜怀宝题记的佛像基座出土，可以推断这座佛寺系公元680年前后由唐军兴建。第二座位于西城的西南城墙外，距离城墙角上的宫堡建筑仅百米。佛寺建筑为粟特风格，类似的佛寺建筑在新疆地区也多有发现。学者们根据佛寺中并列供奉释迦牟尼与垂脚弥勒佛像这一典型时代特征，认定这就是碎叶大云寺。如果这样，最可信的解释还是张广达先生早就指出的，交河公主居止之处就是突骑施可汗建在西南角上的宫堡，大云寺在城墙外与之毗邻。杜环所属的高仙芝部队经过时，碎叶城两年前被唐军攻破，在“城壁摧毁，邑里零落”场景中把二者混为一谈，也属正常。

 

当我们站在城头举目四望时，这些遗迹方向上农田遍布，已经难以分辨了。

“中国王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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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是此行我们看到的第一座古城遗址。“新城”之名在中外古代文献中都有记载，考古发现最初由粟特人修筑，存续于西突厥至喀喇汗时期。我们登上仍显高大的城门残垣举目四望，城垣规模广阔，城外也遍布宏大的建筑遗迹。资料显示，苏联时期在此处一座中世纪佛寺遗迹中，挖掘出一尊长达16米的卧佛塑像。看来古代穆斯林文献赋予她“Nawakit大城”的称谓，并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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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沙衮城距碎叶仅6公里，是三城中唯一设有参观项目的遗址。一是建于十世纪、残高24米的伊斯兰教宣礼塔；二是一座小型博物馆，里面展示着一些附近出土的古代文物；三是城垣内草地上遍布着周边收集而来的突厥石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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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剌沙衮建于公元十世纪，与碎叶城似有兴衰交替的关系。相当于碎叶城五百岁高龄之际又毗邻建造了一座城市，成为新兴王朝的都邑。不过，早在唐中期贾耽就记载了这个位置上有个裴罗将军城。有学者认为八剌为裴罗对音，沙衮为将军对意。如果这样，都邑兴建之前这里曾是一座戍堡或者营帐。

 

有意思的是，以八剌沙衮为都的两个王朝，比之前碎叶城里经常对西方以中国代表自居的突厥政权更进一步。他们一个自称中国王，一个自封天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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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汗王朝立国后，在几个世纪文明交融基础上开始重塑中亚文化。除全面推行伊斯兰化之外，一方面博采众长把族源追溯到波斯人传说中的东方对手、图兰国王阿弗拉西亚卜，与亚伯拉罕、亚历山大东征也扯上了关系；另一方面又宣示自己的中国“秦人”属性，面东因祖上和亲而称宋朝为“汉家阿舅大官家”，向西称本国（下秦）与辽（秦）、宋（上秦、马秦）同为中国（桃花石）的组成部分，自己就是“桃花石汗”（中国汗）或“东方与中国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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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多年后，喀喇汗王朝被另一支更显正宗的“中国力量”所取代。时值女真金与南宋夹击契丹辽之际，耶律阿保机八世孙耶律大石在灭国之前率领残部向西发展。这支力量逐步壮大，在西域创建了一度称霸整个中亚的契丹王朝，西方称喀喇契丹，中国史称西辽。耶律大石是汉化程度极深的辽国翰林（林牙）出身，深谙中原体制。他在对当地突厥语部众号称“菊儿汗”（汗中之汗）的同时，还享有汉“天佑皇帝”尊号和延庆、康国年号。只可惜兴勃亡忽，王朝存续不足百年，便被成吉思汗灭国。

 

蒙古征服之后，耶律楚材、丘处机、陈诚这些来自东方的行者路过楚河河谷，都曾对八剌沙衮这座“大石林牙”（大石翰林）的“虎思斡耳朵”（牙庭）遗迹唏嘘感叹一番。

碎叶城西

”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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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者都已进入城内，我又在西南角宫堡废墟上多站了一会儿，默念着“碎叶城西秋月团”诗句，向着西方阴云密布的天空和阡陌纵横的田野发呆。

站在碎叶西城墙上眺望远方，是我此行设计的一个小小愿景。不仅为体会诗句意境的清朗悠远，更因为在中外史籍记载中，碎叶城西不远处曾有过一处村落。中亚伊斯兰史籍记载其名称与“片治肯特”相近，中国史籍则直接称其为“米国城”。城西远望，我想象着秋月映照下那片来自泽拉夫尚河畔小城邦的粟特移民聚落。他们在通往东方草原、绿洲和中原的道路上取得这片栖身之地。面向西方他们表明自己来自片治肯特城邦，面向东方他们则自称是米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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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全唐诗》收录了七首含有吟咏碎叶内容的诗。“七绝圣手”王昌龄的这一首时间上最早，但他公元724年短暂游历西域之时，已是碎叶被唐廷认可为突骑施汗国都城之后。诗中超时空的内容编排，也明显是借西域典型城镇意象来纵情渲染大唐军将气势，并非写实。

西域从军的著名边塞诗人，前有裴行俭、王方翼时期的骆宾王，后有高仙芝、封常清时期的岑参。他们都没有写过关于碎叶的诗，行迹上也没有显示到过碎叶城。推算起来，中唐之后的其他诗作者就更没有亲历碎叶的可能了。但是，西域碎叶已经在中原文人中留下深深的精神印记，不时在诗词中嵌入碎叶意象。直到清代的纳兰性德，仍有“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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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堡遗迹上下来，在城中心一处似乎暂时停工的考古现场赶上了李老师。回头看见在废墟间散漫游荡的一片羊群，覆盖了宫堡遗迹的坡地。骑着青骢马的老牧人看到我们，便疾速策马而来。没等年轻懵懂的地陪搞明白怎么回事，我们已从他热情急促的语言中听出了那个熟悉的中国名字。原来老牧人跑过来，就为了告诉中国游客他知道李白。于是我们纷纷回应：“对，李白！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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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诗文也没有提及过碎叶。他的出生地之争至今还是一段未解的公案。此刻受了老牧人那份热情感染，当即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回应猜测他正在叙述的故事：“李白出生地？没错，就是碎叶！”

 

当晚，在伊塞克湖北岸一座苏式疗养院里，记下了这一天的感慨：

 

万仞天山千岭雪，寒涓凛冽并西流

驼峰一指黄沙路，道是先朝旧府州

碎叶川前循古道，林牙帐下认残丘

垣头欲咏城西月，却向云深忆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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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读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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