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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斯塘的卢里洞穴寺庙:一探早期尼泊尔艺术风格在西藏高原的发展

摘要: 卢里佛塔上壁画(图片来源: Neumann, H F. (1994) The WallPainting of Lori Gonpa in Orientations , 25/2. pp.90)最近市场上似乎对于所谓来自木斯塘地区的艺术品特别感兴趣,也让这个隐藏在喜马拉雅山背风侧的山中小国受到了更多喜好喜马拉雅艺术的人士的瞩目。曾经作为尼泊尔治下一个半独立的小王国,一个在印度教为主的尼泊尔文化圈里的西藏文化飞地,其遗世独立的封闭地域,长期地限制拜访参访人数,与其独树一帜的宗教文化, ...

卢里佛塔上壁画

(图片来源: Neumann, H F. (1994) The Wall Painting of Lori Gonpa in Orientations , 25/2. pp.90)

最近市场上似乎对于所谓来自木斯塘地区的艺术品特别感兴趣,也让这个隐藏在喜马拉雅山背风侧的山中小国受到了更多喜好喜马拉雅艺术的人士的瞩目。曾经作为尼泊尔治下一个半独立的小王国,一个在印度教为主的尼泊尔文化圈里的西藏文化飞地,其遗世独立的封闭地域,长期地限制拜访参访人数,与其独树一帜的宗教文化,使其在世人的眼里似乎一直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下。

木斯塘 卡贝尼

(图片来源:笔者提供)

木斯塘位于尼泊尔中西部,卡利甘达基河上游地区,处在西藏高原与喜马拉雅山的交界边缘。木斯塘这个名字其实乃得名于尼瓦尔语,而在藏语语境中称这块区域为洛域(Lo),其首都为曼塘(Manthang 或是Lo Manthang),而其首都及其周边卡利甘达基河谷地区则构成了木斯塘的主要部分,也是当今旅游限制的管制区域。而广义的木斯塘地区还包括了所谓的下木斯塘地区,即现在这个区域主要的行政地区江森,以及附近的玛尔法、卡贝尼与穆提那等各具特色的村落。

木斯塘 卡利甘达基河谷一景

(图片来源:笔者提供)

卢里洞穴寺庙外观

(图片来源:Tibetan Buddhist Wall Paintings of Mustang,Nepal)

作为极少数完全贯穿喜马拉雅山脉的河流,自古以来,卡利甘达基河谷即作为沟通西藏高原与南亚次大陆的重要交通孔道商队、旅人、僧侣、朝圣客络绎不绝地沿着奔腾的河谷穿越了由道拉吉利峰与安纳普纳峰所构成的世界最深峡谷,从富饶的恒河平原流域到了苍茫雪域。他们带来了贸易与财富,传播了新的教法与知识,从而促进了文化与艺术的交流,也因而在此地留下丰富而令人叹为观止的文化遗迹。一般在谈论木斯塘艺术时,多数讨论的焦点会放在十五世纪阿马颇所建立的木斯塘王国时期,因其王室对萨迦派的大力支持,而在其首府曼松所建立的一系列大型皇家寺庙壁画以及其后因之而生的塑像。然而,近年来在木斯塘一些偏远山谷中的洞穴寺庙壁画做的考古研究,逐步地揭露了这个地方早期的艺术发展轨迹,其中,正如本文要介绍给大家的卢里洞穴寺庙,在西藏艺术史的发展源流中更是占有一定的重要性。

卢里洞穴寺庙的主佛塔

(图片来源: Lo Bue, E.(2010) Wonders of Lo: The artistic heritage of Mustang. Mumbai: Marg Foundation.pp.64)

佛塔上的尊胜佛母像

(图片来源:Lo Bue, E.(2010) Wonders of Lo: The artistic heritage of Mustang. Mumbai: Marg Foundation. pp.68)

洞穴的主体为一尼泊尔风格的佛塔,而佛塔本身的塔面上,穹顶以及洞穴四周的墙面上皆绘有壁画。佛塔的正面主题绘有尊胜佛母与其侍随的观世音菩萨与金刚手菩萨,佛塔的其他面向则画有四臂观音与金刚手菩萨的愤怒相 (即Nilambaravajrapani);塔顶上的宝盖上绘有四方佛,伞顶的内侧则是有八幅药师佛像。从尊胜佛母的近照我们可以很清楚看到尼泊尔风格的美学概念在这里的运用。本处所展现的壁画虽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其迥异于其他地方的地域性,然而包含了面部特征上宽广的额头与脸颊、细长的眼睛、微小的鼻子与嘴唇等等,皆与早期的尼泊尔唐卡上所表现的风格有着高度相似。一张现存于洛杉矶郡立博物馆的尼泊尔风格的宝生佛像即可以给我们一个很好的对比。

佛塔上的随侍菩萨像(ㄧ)

(图片来源: Lo Bue, E.(2010) Wonders of Lo: The artistic heritage of Mustang. Mumbai: Marg Foundation. pp.68)

佛塔上的随侍菩萨像(二)

(图片来源: Neumann, H F. (1994) The Wall Painting of Lori Gonpa in Orientations , 25/2. pp.84)

佛塔上的四臂观音像

(图片来源: Neumann, H F. (1994) The Wall Painting of Lori Gonpa in Orientations , 25/2. pp.84)

此外,包含了其他像是呈三层的宝冠及其上类水珠形状的头饰,项链珠宝的样式,随侍菩萨所展露出来的姿态与神韵,与所着的腰布如波浪般的下缘,四臂观音所着的覆盖到膝盖以下的短围裙,以及整个画作上偏好的色彩选择等,也与宝生佛唐卡上所表现的相似,而呈现了经典的尼泊尔风格。

洞穴壁画中的金刚萨埵像

(图片来源: Neumann, H F. (1994) The Wall Painting

of Lori Gonpa in Orientations , 25/2. pp.91)

十三世纪之早期尼泊尔风格宝生佛唐卡

(图片来源:喜雅艺术)

十四世纪夏鲁寺壁画

(图片来源:喜雅艺术)

卢里洞穴佛塔的出现,对于艺术史上尼泊尔艺术风格在西藏的传播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首先,这座洞穴的位置在尼泊尔通往西藏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孔道上。如果我们将在卢里的壁画与十四世纪初西藏夏鲁寺的尼泊尔风格的壁画做比对,我们可以发现,两者之间虽有相当多相似之处,然而在卢里的壁画并未如夏鲁寺的壁画般结合了汉地与中亚的元素,而显现出更原始的尼瓦尔艺术风格,从而显现了卢里壁画与加德满都谷地艺术家与工匠的联系;相较于夏鲁寺壁画所展现的元代宫廷尼泊尔风格画风的多彩华丽,或许是因为颜料原料缺乏的关系,卢里的绘画则是表现出较为统一单调的色调,主要是由红色、白色与青色所组成,其装饰上也远较夏鲁寺的壁画来得更为简略朴实。因此,如从以上的对比我们可以推断,卢里壁画的年代或许要略早于十四世纪初于夏鲁寺修建时所完成的绘画,而约完成于十三世纪后半叶。因此,卢里壁画属于一个早期的尼泊尔风格绘画于木斯塘地区的分支风格的遗址,其表现方式则见证了此种艺术风格由加德满都谷地传到西藏高原的一种过度风格。

卢里洞穴墙上疑似萨迦班智达画像

(图片来源: Neumann, H F. (1994) The Wall Painting of Lori Gonpa in Orientations , 25/2. pp.84)

另一个关于卢里壁画耐人寻味的问题则是有关于该遗址的供养人。根据以上我们所推断的年代,则刚好与当时位于藏中与藏南地区的一地区性王国刚塘王国的兴盛期重迭,而刚塘王国与当时于西藏地区主政的萨迦派亦有同盟关系。木斯塘地区自十五世纪木斯塘王国建立起也始终是萨迦派的忠实拥护者,且卢里壁画所表现的画风也与早期受到萨迦派寺院委托尼泊尔工匠所制作的唐卡有许多相似之处,因此我们很自然地可能会将萨迦派与卢里壁画做出连结。另外,于卢里壁画中的出现的一幅画像,在过去也一度被认为有可能是著名的萨迦派大师萨迦班智达,似乎也暗示着卢里洞穴寺庙与萨迦派的关系。但如果我们更仔细的观察于洞窟中所描绘的人物画像,我们可以发现在一系列八大成就者画像中,并没有出现在萨迦传承中很重要的毕卢巴画像,相反地,莲花金刚此一通常在噶举传承中出现的大成就者画像则出现在序列中。除此之外,在洞穴西墙上的一些次要人物绘像中,紧跟在一连串俗人上师而后的最后一个绘像所表现的形象,亦很可能是噶举传承中的玛尔巴大师。

卢里洞穴中疑似莲花金刚大成就者画像

(图片来源: Lo Bue, E. (2010) Wonders of Lo: The artistic heritage of Mustang. Mumbai: Marg Foundation. pp.72)

由于没有更进一步的直接证据,我们很难肯定地回答关于卢里壁画真正的供养人是谁的问题。但由卢里壁画所显示出与噶举派的关联,我们可以从中认定也许卢里洞穴乃是一个噶举派的遗址,并以此推想噶举派与木斯塘以及尼泊尔风格的关系。我们一般认为早期尼泊尔画风的绘画主要是由萨迦派的寺院所委托制作,而于十三世纪的西藏中部地区,主要的噶举派寺院如达隆寺的一系列上师唐卡,以及属于直贡噶举的唐卡,其主要的绘画表现风格皆以藏帕风格为主。因此,卢里洞穴的存在则表明了,在十五世纪木斯塘王国建立而确立了萨迦派在木斯塘的主导地位以前,藏传佛教的其他派系如噶举派也曾经于这里频繁地活动,并或许也获得了地方贵族的一定支持;而在艺术风格的选择上,于远离西藏中部当时在噶举派寺院中居主流地位的藏帕风格影响的木斯塘地区,当地贵族或许更偏好由南方而来的新兴尼泊尔风格艺术。这种看法也可以使尼泊尔风格艺术跳脱出传统上认为早期尼泊尔风格绘画仅主要存在于萨迦派所委托的作品上的看法。此种偏好选择,也暗示了在此后的一世纪,来自加德满都谷地的美学观念将逐步地全面取代于西藏高原所流行的藏帕风格,而逐渐成为西藏艺术的主要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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