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学人简介作者分系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阿富汗研究中心主任；硕士研究生【关 键 词】阿富汗 塔利班 一带一路 丝绸之路经济带 美国增兵内容提要美国增兵、政局隐患、经济困难、塔利班等因素将继续影响阿富汗的安全形势,使其短期内难以取得根本性的好转,但也不大可能出现安全形势的急剧恶化。稳定的阿富汗有利于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但即使是安全形势相对恶化,阿富汗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也是有限的,不应夸大这种影响。因为阿富汗不 ...

学人简介

作者分系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阿富汗研究中心主任；硕士研究生

【关 键 词】阿富汗 塔利班 一带一路 丝绸之路经济带 美国增兵

内容提要

美国增兵、政局隐患、经济困难、塔利班等因素将继续影响阿富汗的安全形势,使其短期内难以取得根本性的好转,但也不大可能出现安全形势的急剧恶化。稳定的阿富汗有利于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但即使是安全形势相对恶化,阿富汗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也是有限的,不应夸大这种影响。因为阿富汗不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枢纽或核心节点,阿富汗安全形势对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影响主要是通过影响中亚来实现的,是间接的、有限的。中国目前正在更积极地参与阿富汗事务,但也应更加谨慎,避免过度卷入。

阿富汗是连接中亚和南亚地区的重要国家,在古丝绸之路上曾发挥过重要作用,也是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之一,中国欢迎阿富汗参与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阿富汗对此也积极响应。但如果阿富汗的安全形势一直不稳定,将对丝绸之路经济带产生一定负面影响。因此,关注阿富汗安全形势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是必要的,但笔者认为目前的一些成果夸大了阿富汗安全形势的严峻程度及其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例如:“塔利班顽强地进行重组,如今已经发展成为能与驻阿美军及其支持的阿富汗现政权分庭抗礼的政治军事力量。”“阿富汗虽希望借助中国的‘一带一路’助推其国家重建,但阿富汗当前形势对地区稳定产生深刻影响,亦使‘一带一路’建设面临严峻挑战。”“阿富汗是大中亚地区的核心国家,其局势的变化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面临的一大变量。”“中国为保证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顺利实施,也将进一步介入阿富汗事务。”笔者认为,阿富汗安全形势确实对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有一定影响,但应冷静评估阿富汗的安全形势,并在此基础上客观评估阿富汗安全形势与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关系。这主要涉及两个问题:一是阿富汗安全形势的基本走向,即阿富汗安全形势是否会出现严重恶化?二是即使阿富汗安全形势出现了严重恶化,又能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有何种影响,这种影响是不是至关重要的?本文对以上问题做一简单论述。

1阿富汗安全形势严峻但难以逆转

自２００１年美国以战争的方式推翻阿富汗塔利班政权以来,几乎每年媒体和学者们都在抛出“阿富汗安全形势正在恶化”之类的议题,自２００９年美国提出撤军计划后,这种声音更加明显,甚至给人以阿富汗不日即将重回塔利班统治时期的印象。但时至今日,塔利班始终未能在阿富汗重获关键影响,甚至很少能够发起百人以上的集结。阿富汗安全形势究竟恶化到了什么程度?塔利班有可能重新掌握政权吗?本文结合相关统计数据,对这一问题进行分析。

(一)安全形势依旧严峻

自２０１４年９月以来,阿富汗北部局势确实有不断恶化的趋势,塔利班和各种恐怖势力日渐活跃,“伊斯兰国”也开始在阿富汗伺机生根并扩大影响。２０１５年９月２８日,塔利班更是一度攻占阿富汗北部重镇昆都士省省会昆都士市,至少导致２８９位平民死亡,５５９位平民受伤。这是塔利班倒台以来首次占领省会城市,引发较大震动。２０１６年１０月初,塔利班再次袭击昆都士,并曾短暂控制昆都士的部分地区。

“伊斯兰国”在２０１４年下半年被公开提及在阿富汗有所存在。表面上,“伊斯兰国”在阿富汗似乎发展迅速,如巴基斯坦塔利班、虔诚军、“乌伊运”以及部分阿富汗塔利班已经向“伊斯兰国”效忠。目前,“伊斯兰国”在阿富汗东部的楠格哈尔省取得了一定进展,在该省２２个县中,“伊斯兰国”成员至少在８个县有活动。在南部的扎布尔省、东部的库纳尔省,以及在北部的昆都士省的部分地区也有一定影响。还有报告称“伊斯兰国”已经在阿富汗全国３４个省份的２５个省中招募武装分子。２０１５年１０月初,俄罗斯总统阿富汗问题特使卡布洛夫表示,“伊斯兰国”在阿拥有３５００名武装分子及大批支持者。

从恐怖袭击的次数来看,如表１所示,根据２００５~２０１５年的统计数据,纵向来看,在２００９年、２０１０年恐怖袭击次数达到顶峰后,阿富汗的恐怖袭击次数处在较为稳定的范围。横向比较来看,在２００９年、２０１０年,阿富汗发生的恐怖袭击次数分别占全球的１９.３７％、２８.７４％,之后有了较大幅度的下降,并未呈现一直增加的趋势。

需要指出的是,目前在阿富汗的“伊斯兰国”成员数量被高估了,“伊斯兰国”在阿的发展并不顺利,其领导人大多是前巴基斯坦塔利班成员,并且主要领导人已先后被击毙。２０１５年２月,“伊斯兰国”在阿二号指挥官、“呼罗珊省”副总督阿卜杜尔拉乌夫哈迪姆被无人机击毙。３月１６日,其继任者瓦希迪在赫尔曼德省被击毙。７月９日,美军在楠格哈尔省发动空袭,又击毙了“伊斯兰国”在阿头号指挥官、“呼罗珊省”总督、巴塔前发言人沙希德及另外２４名武装分子。２０１６~２０１７年,“伊斯兰国”在阿富汗的多名重要头目也被击毙。

塔利班的控制区域在近年来也没有实质性的增加。２００８年年底国际安全和发展理事会(Ｔｈｅ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Ｃｏｕｎｃｉｌｏｎ Ｓｅｃｕｒｉｔｙ ａｎｄ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ＩＣＯＳ)发布的一份报告称塔利班已经控制了阿富汗７２％的领土。然而自２００９年以来,塔利班的控制区域虽在不同时期有所变动,但始终未能超过阿富汗领土的５０％。阿富汗共有３４个省,下辖３９８个县,根据相关机构的评估,目前塔利班只控制了其中的３８个县,还有４３个县仍在和政府军竞争中,它们属于政府军和塔利班交替控制的地区。

另一方面,阿富汗的和谈与和解也在积极推进。阿富汗政府与阿富汗伊斯兰党的和谈已取得积极进展,２０１６年５月１８日,阿富汗政府公布了一份与伊斯兰党的和平协定草案,正式的和平协定也已签署。古勒卜丁希克马蒂亚尔领导的伊斯兰党是阿富汗第三大恐怖组织,曾经与“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关系密切,这一组织参与和谈并取得积极成果,将有助于阿富汗的和平进程。当然,鉴于希克马蒂亚尔的个人声誉及经历,伊斯兰党随时有撕毁协议的可能性。

此外,阿富汗安全力量对各类武装的打击力度也在加大,这也导致了反叛组织的反扑与报复行动的增加。如据阿富汗媒体调查显示,２０１５年８月阿富汗国民军共开展６６６次清剿行动,击毙３４８２名、打伤１９４０名武装分子；国民军士兵３９６死１３７伤。２０１６年１~６月,阿富汗发生的安全事件及恐怖袭击数量较２０１５年同期下降了１２％,塔利班也遭受重创,最高领导人曼苏尔以及６个省份的“省长”、１３个区的首领、４８名指挥官、２１４名基层头目被击毙。阿富汗国防部发言人表示:“２０１５年我们依旧处于守势,但今年阿富汗安全力量开始追捕敌人。”２０１６年春季起,阿富汗国民军还加大了对楠格哈尔等地区“伊斯兰国”的打击,在６月底的一周内就打死了至少２２５名“伊斯兰国”武装分子。

(二)塔利班与阿富汗安全力量的对比不占优势

阿富汗目前仍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之一,但是如果综合考虑阿富汗的历史与国情,阿富汗的安全形势则并不像有些学者所说的那样脆弱,乐观来看的话,甚至还面临着很多改善的契机。笔者的基本判断是,在未来较长一段时期内,阿富汗的安全形势都将基本维持现状,不可能急剧恶化,也不可能快速转好。

目前外界普遍夸大了塔利班等反叛势力的实力,低估了阿富汗政府的能力和阿富汗人民向往和平的迫切愿望。塔利班虽然仍具有较强的实力,但是已经被大大压缩,很多因素决定了其不可能东山再起。如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军的力量对比越来越悬殊。

１９８５年左右,阿富汗游击队的武装力量大约为２０万人,而在阿富汗有１２万苏军和２.５万左右的阿富汗政府军,即使再加上２万左右的准军事人员和亲苏的部族武装,阿富汗游击队的对手也不到２０万人。虽然苏军在装备上占上风,但随着游击队武器的改善,苏联的优势也丧失了很多。在１９８５年时,阿富汗游击队已控制了国土总面积的８０％、国内总人口的７０％和全国县镇总数的９０％。这种力量对比直到苏军从阿富汗撤出时也没有改变。

１９９５年塔利班崛起时,大概有３万名成员(其中有约２０％~４０％是巴基斯坦人,还有数千阿拉伯人)。而据一些学者估计,“１９９４至１９９９年间,有大约８万~１０万巴基斯坦人在阿富汗参加训练并参加了战斗。”与此对应的是,在塔利班崛起的过程中,作为阿富汗总统的拉巴尼自身的武装力量比较弱小,而其他武装派别尽管有１０万左右的兵力,但各武装派别之间经常相互争斗,大大影响了他们的实力,一些军阀甚至还曾和塔利班进行了合作,所以塔利班才会势如破竹地控制了大部分阿富汗领土。

２００１年年底反恐战争开始时,据估计塔利班有兵力约４.５万人,其中包括阿拉伯籍战士５００~６００人,巴基斯坦籍战士９０００至１万人。而此时与塔利班抗衡的北方联盟,仅有１~１.５万人左右的兵力(对外宣称４万)。

据有关学者估计,现在塔利班约有２.５万名成员,而目前阿富汗安全部队总兵力已超过３４万人,其中包括约１８.３万国民军、１５万国家警察部队、１.０５万特种部队。尽管阿富汗政府军等安全力量确实存在很多问题,如逃兵、腐败等,但对于阿富汗来说,这支力量是阿富汗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而且国家意识和职业精神都在稳步增强。最近两年,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中,阿富汗国家安全部队参与了９０％,而且在近一半的战斗中起着主导作用。以上制约塔利班的武装力量还不包括哈扎拉人、塔吉克人等的各种各样的武装力量。

相对于苏联撤军时的纳吉布拉政权,以及之后的拉巴尼政权,现有的阿富汗政府的军事能力与控制能力已大大增强。而且塔利班崛起时面临的有利条件基本都不存在了,如所面临的国内、国际环境,都大大不同于以往。

阿富汗的民族矛盾、部族问题等也限制了塔利班的崛起。如现在盘踞在阿富汗中南部地区的哈扎拉人已经恢复了实力,他们会坚决抵制塔利班的重新崛起,而塔吉克族、乌兹别克族的武装力量也得到了恢复甚至是增长。塔利班自身也面临很多问题,如内部的分裂已在严重影响着它的发展。以上因素都决定了塔利班的重新崛起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考虑到阿富汗特殊的历史与国情,目前阿富汗自身的安全能力建设现状,阿富汗的安全形势在特定情况下可能会有一定的恶化,但不至于出现安全真空,塔利班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当然,需强调的是,做出以上判断,并不意味着阿富汗的安全形势就一定会得到持续改善。当阿富汗出现大的动荡,如美军全部撤离,或者阿富汗经济遭受重创、政局持续动荡时,阿富汗的安全形势是有可能急剧恶化的。

2影响阿富汗安全形势的主要因素

影响阿富汗安全形势的因素有很多,除了反叛势力的发展及阿富汗安全力量的建设前景等因素之外,美国在阿富汗驻军情况、阿富汗自身的政治、经济形势等也将对阿富汗的稳定产生重要影响。

(一)美国将继续在阿富汗驻军

２００１年美国推翻塔利班的战争对阿富汗及地区局势的稳定是有着巨大帮助的,如若不然,阿富汗有可能已彻底沦为极端主义、恐怖主义的滋生地与扩散地。（当然，也有学者持不同意见。一些学者认为，如果在塔利班的控制下，阿富汗不可能彻底混乱,反而有可能建立起某种秩序，进而对极端、恐怖势力形成约束。而正是美国的战争及其在阿富汗的一系列失误，导致了更大规模的反美势力的反弹，为极端主义、恐怖主义提供了温床，即是美国制造了极端主义、恐怖主义。）

虽然美国在奥巴马任期内启动了撤军进程,但美国在苏联撤军后就甩掉阿富汗并由此导致阿富汗成为极端主义、恐怖主义的滋生地,并最终殃及美国的惨痛经历,现今伊斯兰极端势力在伊拉克的重新壮大,以及美国在阿富汗的巨大投入和美国准备长期经营中亚、南亚地区的战略企图,都使得美国不愿完全放弃阿富汗。

据阿富汗当地媒体２０１６年报道,美国军方发言人称,２０１６年年底前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进度目前仍然未定,最终决定要在秋季对阿富汗政府军事力量进行评估后才能做出。２０１６年７月初,在波兰举行的北约首脑峰会上,北约在一份声明中宣布,北约将继续在阿富汗驻军,除提供培训、指导和协助外,还将继续向阿富汗国防军和安全部队提供每年１０亿美元的资金支持,直至２０２０年。２０１６年１２月,特朗普在上台前与阿富汗总统加尼的通话中表示他将考虑向阿富汗增兵的问题。美军驻阿最高指挥官约翰尼科尔森(Ｊｏｈｎ Ｎｉｃｈｏｌｓｏｎ)在２０１７年２月１０日表示,由于阿富汗进入胶着期,美国及北约需要增兵数千人。２０１７年８月２１日,特朗普通过讲话公布了美国的阿富汗新战略,其与奥巴马的阿富汗战略最大的区别是,美国将不再为撤军划定时间表,这意味着美国不仅不会撤军,反而将增兵。

现在已经基本明朗的是,在«美阿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和«美阿双边安全协议»框架下,美国将在阿富汗实行“有限的长期驻军”。美国驻军的主要任务是培训和指导阿富汗国家安全部队,加强阿富汗仍缺乏的重要作战能力,在必要时也会向阿富汗国家安全部队提供支援。此外,美国很可能将动用少量特种部队以及武装无人机以清剿塔利班、“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等,以阻止这些组织直接威胁阿富汗政府或在阿富汗建立较大规模的营地。

随着美国阿富汗新战略的公布,短期内塔利班肯定会增加恐怖袭击以进行回应,但只要美军持续在阿富汗保留部分威慑力量,塔利班等就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集结,也就不可能出现“伊斯兰国”在伊拉克的情景。事实上,奥巴马政府时期,撤军前的驻阿美军绝大部分都早已不再从事作战任务,而是开始越来越多地利用特种部队和无人机来执行作战任务。所以,表面上美国可能只会增加约４０００人规模的驻军,但１.２万人左右规模的驻军有能力完成上述核心任务。

(二)阿富汗政局隐患可能导致安全环境恶化

随着加尼就任总统,以及新内阁的最终产生,阿富汗政治局势实现了初步稳定,但问题与隐患很多,如总统加尼与首席执行官阿卜杜拉之间的分权与制衡至今仍未完成,两派间的斗争还在继续。此外,备受西方和阿富汗反对派指责的腐败问题依旧突出。阿富汗民族团结政府成立后,曾承诺将反腐作为新政府的重点施政目标之一,但至今情况并未得到改善,与过去相比腐败情况反而更加严重。

据阿富汗社会组织“完整看待阿富汗”(ＩｎｔｅｇｒｉｔｙＷａｔｃｈＡｆｇｈａｎｉｓｔａｎ)称,２０１４年阿富汗用于行贿的资金近２０亿美元,这大概是阿富汗２０１４年ＧＤＰ的十分之一。主要由于加尼的很多竞选承诺无法兑现,导致阿富汗民众对他的不满增加。２０１５年５月５日公布的一项民调显示,只有２５.５％的受访民众对加尼的表现表示满意,较最高时期的５９.９％已大幅下滑。到８月,这一数据降至不足２０％。２０１６年３月的一份民调显示,８１％的阿富汗民众对阿富汗现政府多少有点不满或非常不满,只有１７％的受访者表示对现政府满意或比较满意。如果阿富汗政局再次出现动荡,有可能进一步导致安全形势恶化。

还需要关注的是,现在阿富汗的各种意识形态非常繁杂,且都有以激进方式达成政治目的的意识和能力。如阿富汗目前的保守势力与激进势力都有自己的代言人,而且伊斯兰极端势力与军阀,甚至毒贩也都是政治势力的一部分,这对阿富汗这样一个本身就非常脆弱的国家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未来的政治进程将会面临很多曲折与不确定因素。此外,塔利班还未融入政治重建,未来也较难实现真正的和解,这也为阿富汗未来政局的走向埋下了隐患。

阿富汗的政治局势已经对阿富汗的安全形势产生了巨大影响。例如,之所以在２０１５年９月发生一千名左右的塔利班进攻由近万名士兵把守的昆都士且能成功,主要因为阿富汗政治斗争和内耗,而不是阿富汗国民军的无能。“尽管有着对塔利班的恐惧,但在随后的战斗中,阿富汗国民军表现出了战斗力,赢得了阿富汗人民的支持和赞誉。”昆都士省省长和军事、警察机构的领导人分别由总统加尼与行政长官阿卜杜拉任命,他们之间的政治斗争导致在应对塔利班问题上没有任何合作。据欧盟驻阿富汗大使弗兰兹迈克尔梅尔宾(ＦｒａｎｚＭｉｃｈａｅｌ Ｍｅｌｌｂｉｎ)的分析,昆都士危机是一个不称职的政治制度的结果,不是因为安全部队的能力低下,而是因为阿富汗的政治体制效率低下。而在与昆都士紧邻的巴尔赫省(靠近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国”与塔利班之所以能够获得影响,主要是由于当时杜斯塔姆与该省代省长、伊斯兰促进会领导人努尔之间的矛盾和政治斗争导致的,所以当两个人将矛头一致指向“伊斯兰国”与塔利班时,后者的影响很快就被清除了。

当前,阿富汗的政治局势有再度动荡的迹象。２０１６年９月１０日,阿富汗第二副首席执行官穆哈齐克(Ｍｏｈａｍｍａｄ Ｍｏｈａｑｉｑ)在接受采访时公开称,加尼和阿卜杜拉之间的政治分歧导致国家面临更多安全和经济问题,呼吁两人尽快弥合分歧,各司其职,履行民族团结政府政治协议。而在９月２日,阿富汗第一副总统杜斯塔姆公开指责加尼独揽大权,从不支持也不信任杜斯塔姆的工作,他还声称加尼与阿卜杜拉应履行政治协议,召开修宪支尔格会议,将政体由总统制改为议会制。正是在９月份,再度出现了塔利班攻击昆都士的情况,而杜斯塔姆则和２０１５年一样,再次在反恐战场上表现得尤为活跃,这不能不让人担心阿富汗政治局势的恶化会对安全局势产生较大负面影响。２０１７年１月１８日,奥巴马在卸任前专门打给加尼与阿卜杜拉的电话中也再次表示希望阿富汗政府能够保持团结,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加尼与阿卜杜拉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

总之,阿富汗的政治局势目前在表面上实现了初步稳定,很多因素决定了其不大可能出现大动乱,但未来也存在很多变数。如果加尼的一些措施不当或出现其他偶然性因素,现在的政治平衡将会被打破,这对阿富汗的安全将是非常不利的。

(三)经济困难使得安全环境很难得到实质性改善

经济问题是导致阿富汗安全环境进一步恶化的重要因素,很多人甚至认为阿富汗的安全问题实质上是经济问题。只有经济问题解决了,安全问题才有可能真正得到解决。为此,卡尔扎伊政府和现在的加尼政府都把施政重点放在了实现经济增长方面。

近年来,阿富汗在经济重建方面取得了一系列成绩,令人鼓舞,但由于历史包袱太重、现实困难太多,阿富汗经济仍面临很多难题。阿富汗仍然是世界上经济最落后的国家之一,失业率超过４０％,４０％左右的阿富汗人仍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直到今天为止,阿富汗仍严重依赖外国援助、外国投资以及“军事经济”和“毒品经济”,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依旧严重不足。由于近一年来阿富汗政治局势和美国撤军形势一直不明朗,导致阿富汗的经济增长放缓,外国投资也大幅下滑。

除了以上因素外,难民问题、毒品问题、军阀问题等都将长期存在,这也会对阿富汗的安全形势产生持续的消极影响。

3阿富汗安全形势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

(一)丝绸之路经济带对阿富汗具有吸引力

如前文所述,阿富汗的安全问题被很多人视为经济问题,而且现在阿富汗的经济状况并不好。目前阿富汗自身的造血能力非常有限,世界银行估计,阿富汗政府支出的６０％以上源于国际援助。“由于目前阿富汗９７％的国内生产总值与驻阿外国机构有关,因此,在２０１４年外国部队撤离后,阿富汗经济或将遭受重创。”加尼上台后就面临着财政危机,甚至需要美国等国援助其５.３７亿美元,才能支付２０１４年度的公务员工资。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阿富汗在建设安全能力、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等方面仍需要国际社会的支持,以确保其安全形势不会出现严重倒退。阿富汗离开国际社会的援助将寸步难行,许多重要议题都将被搁置,安全形势也将会倒退。因此如果未来美国的阿富汗政策有大幅度调整,将给阿富汗的重建带来巨大的资金缺口,这对阿富汗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阿富汗一直希望吸引国外投资,以推动阿富汗经济的增长。但由于阿富汗安全形势不稳,再加上基础设施落后,政策、法律环境也非常差,而且国政治生态非常复杂,央政府的承诺与支持在地方上可能根本得不到落实,所以西方国家对阿富汗的投资一直抱着非常谨慎的态度。在此背景下,长期以来对阿富汗投资最多的国家是印度与中国。

所以,阿富汗对一切可能有助于阿富汗经济增长的倡议和计划都非常感兴趣,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更是充满期待,希望能借此推动阿富汗经济发展。

前总统卡尔扎伊曾经表示阿富汗支持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而且他一直希望中国能增加对阿投资。现任总统加尼也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抱有很大希望,在会见中国国家领导人时加尼曾表示:“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有利于阿富汗等地区国家的长远发展,阿方愿积极参与,同中方扩大互利合作,支持南亚国家同中国加强合作。阿方欢迎更多中国企业参与阿富汗和平重建,将为此提供安全保障和便利。”据阿富汗总统办公室发表的一份声明称,在访问中国期间,加尼将同一批阿富汗与中国的投资者和商人对话,并参观一些大型的设施和建筑。

阿富汗还迫切希望能够吸引到更多的援助,这也是其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感兴趣的重要原因。“在国际社会中,美国是阿富汗最大的外部援助国,阿富汗也是美国对外援助中最主要的受援国。”但从２０１０年起,美国对阿援助开始逐年下降(见表３)。尽管«美阿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和«美阿双边安全协议»签署了,但美国并没有承诺今后的具体援助额,未来其他西方国家所提供的援助也是不确定的。如何填补“援助真空”是阿富汗极为关注的,因此阿富汗希望搭上丝绸之路经济带的便车,获得足够的关注与重视,进而获得更多的援助。

除了打经济牌,以资源和地理位置吸引中国外，阿富汗还在打关注牌、安全牌,强调阿富汗目前面临的危机,强调阿富汗形势对中国的影响,像西方一直期望的那样,希望中国在阿富汗问题上发挥更大作用。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阿富汗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支持与期望是非常大的。

(二)阿富汗安全形势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有限

阿富汗对中国的安全稳定及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都具有重要意义,毫无疑问,稳定的阿富汗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是有利的。如果阿富汗的安全形势恶化,会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有一定影响,但不会有根本性、直接的冲击。

第一,丝绸之路经济带不是以阿富汗为中心的。丝绸之路经济带与美国的“新丝绸之路计划”明显不同,美国的“新丝绸之路计划”是南北方向的,它以阿富汗为核心,试图整合阿富汗南北两方的地缘政治地图,并力图把俄罗斯、伊朗和中国排除在外。而中国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主要是西向的而不是南下,南下只是保留选项。所以阿富汗的安全形势对美国的“新丝绸之路计划”有着根本性的影响,但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是比较弱的,这也是为什么“新丝绸之路计划”虽然已经提出了几年,却几乎没有丝毫进展,而丝绸之路经济带虽然较晚提出,却已取得一定成绩的重要原因。

第二,丝绸之路经济带是网状的、多节点的,一个国家出现安全问题不足以影响到全局。«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２１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中明确指出:“一带一路”相关的国家基于但不限于古代丝绸之路的范围,各国和国际、地区组织均可参与,让共建成果惠及更广泛的区域。这意味着丝绸之路经济带不会仅仅局限于某一个国家,甚至是某一个地区,它是一个开放的、网状的结构。在这样的背景下,任何一个国家的安全形势出现恶化,都不会给丝绸之路经济带造成决定性的、致命的影响。

第三,从历史及现实来看,由于地理等原因,阿富汗对中国的直接的安全冲击是有限的。目前,中阿之间无论是人员流动,还是思想、毒品等的传播,主要都不是直接在两国间进行的,而是主要通过巴基斯坦和中亚间接进行的。所以,阿富汗的安全形势对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有一定的影响,但也不能夸大这种影响。

第四,阿富汗安全形势恶化很难通过中亚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构成重要威胁。阿富汗与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相邻,其中阿塔边界１３５７公里,阿土边界８０４公里,阿乌边界１４４公里,因此如果阿富汗安全形势恶化,的确会对中亚造成一定的冲击,进而间接影响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因为中亚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核心节点与重点建设地区。但是需要关注的是,“即使撤军后阿富汗的安全局势恶化,并对中亚产生冲击,但中亚面临的主要威胁也将来自内部而不是阿富汗局势的影响,不能夸大阿富汗局势对中亚的影响程度。”２０１５年至今,中亚发生了多起恐怖袭击,但其中没有一起是受阿富汗安全形势影响而发生的。从历史经验来看,即使在塔利班掌权时期,阿富汗安全形势对中亚的冲击也是有限的,并没有对中亚安全构成严重挑战。因此,即使阿富汗安全形势发生恶化,也很难对中亚构成巨大影响,进而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构成致命挑战。

(三)经济相互依赖程度较低且不对称

国家间关系的密切与稳定程度,在很大程度上由两国的经济相互依赖关系决定。但目前中阿关系的相互依赖程度非常低,而且呈现出“不对称相互依赖”的特征,即中阿双方在经济领域对彼此的依赖程度有强弱之分,在某些领域甚至处于“脆弱性相互依赖”的状况。因此,阿富汗问题对中国有一定影响,但影响是有限的。２０１５年,中国是阿富汗第９大出口国、第３大进口来源国,当年中国自阿富汗进口了价值０.１０亿美元的货物,出口了价值约１０.４４亿美元的货物。２０１６年,中国是阿富汗的第８大出口国、第３大进口来源国,向阿富汗出口了约１１亿美元的货物。

２０１５年,阿富汗的贸易总额约８０亿美元,而中国则接近４万亿美元。显然,对阿富汗来说,中国已成为其重要的贸易伙伴,但阿富汗在中国的进出口贸易中的地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中阿双方的贸易状况反映了中阿经济相互依赖程度较低且不对称的现实。尽管阿富汗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期望,但由于阿富汗安全状况、商业环境、基础设施等问题很难在短期内得到真正改善,中国短期内不可能实现对阿投资和贸易的大幅增加,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中阿在经济领域仍将基本保持目前的水平。

结 语

如果阿富汗的安全形势持续恶化,会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有一定负面影响。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及中国外交政策的转型,以及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需要,中国正在更积极主动地参与阿富汗事务。２０１７年６月,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对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进行了穿梭外交,主要目的是“为推动阿巴关系改善、助力阿富汗和解进程进行斡旋。”一个稳定和繁荣的阿富汗对中国、地区和国际社会都是有利的,中国乐见其成,而陷入持续动荡的阿富汗将是一个麻烦制造者。但也不能夸大阿富汗安全形势的严峻程度、夸大中国对阿富汗的影响力,更不应夸大其对中国及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

阿富汗安全形势如果持续好转,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将是锦上添花,但如果阿富汗安全形势恶化,也很难给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带来较大麻烦。所以,今后中国在参与阿富汗事务上,一方面要积极,但也应更加谨慎,需认真考虑参与的领域与尺度,避免过度卷入。

如果过度卷入阿富汗事务及阿巴关系,很可能出力不讨好。首先,２０１６年年底以来,阿富汗已多次对俄罗斯主导的相关涉阿和谈问题表达了不满,而中国是主要参与者之一。其次,中国没有必要主动承担阿巴调解任务。之前阿富汗并没有将中国视为能对巴基斯坦施加压力及组织调解阿巴矛盾的首选国家,而是将美国视为这一对象。但当中国主动站出来表示要组织调解之后,必将逐渐增强阿富汗的这种意识,即中国对巴基斯坦有足够大的影响力,且中国在巴基斯坦有特殊利益,因此中国在一定程度上应该对阿富汗塔利班等问题负责。目前这种论调在阿富汗国内和部分西方学者那里已经有了一定苗头,值得警惕。所以中国可以在阿富汗和解问题上发挥关键角色的作用。这种论调是相当危险的,一旦这种论调成为“共识”,将会无故带来不切实际的“国际责任”,也很容易导致阿富汗将对巴基斯坦的不满和怨恨传导。(注释略；编辑：毛悦)。

文章来源：《南亚研究》2017年03期；国关国政外交学人微信公众号平台编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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