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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访窟记│第十七天：石出画像 窟影字痕排暮云
10月3日。第十七天。
榆林。16公里。
晚起。九时二十分出发，去红石峡。
距离景区尚有一公里，各地车辆已经塞满了道路。迅速掉头离开，转向镇北台。
这里的停车区分南北上下两处，车流量尽管也大，所见并无阻堵之虞。镇北台号称万里长城第一台，介于山海关、嘉峪关之间，为长城三处奇观之一。
之所以为台，四周方正，底部占地五千余平方米，向上起层，逐层向内收缩，共达四层，合高三十余米。上设瞭望垛口，两翼连接城墙及烽火台。站在高处，能够看到多处城墙遗存。明代初期，延绥镇以北多地设立互市与蒙古贸易。为监督互市情况，防范蒙古军队伺机进犯掠夺，遂在长城所接的款贡城西南角修筑镇北台。
款贡城，款待蒙古商人纳贡之城，今天城墙仍保存完整。镇北台一层有长城博物馆两间，展出城砖、瓦当、筒瓦、石刻等建筑物品，其中分别模印金木水火土字样的五行城砖还是第一次见到；油壶、奶桶、酥油盒等民用品，标注蒙人叫法宝日贝、铜锁拉罕等，应为互市常见；以及盔甲、马鞍、马鞭等军用物质。
镇北台
近午时穿过修复后的榆林卫城，寻入汉画像石博物馆。
所谓画像石，指的是以彩绘浮雕成画其上，用于墓门、墓道、墓室、墓阙和祭祀庙堂的建筑石材，汉代盛行。我国有五个重要汉画像石分布区域，河南南阳、江苏徐州、山东嘉祥、山西离石，以及陕西榆林。榆林这座汉画像石馆，陈设、布展都相当讲究，展品整体性极强，既有局部提炼分解，又有全坑复原，并且穿插着汉代随葬品实物，包括青铜器、陶器等。
去年同时期曾看过南阳的汉画像石，以墓门、墓壁为多，单体阔大厚重。榆林所藏则成组性展出，基本为横楣、左右门柱和左右墓门结合形式，另有左右内门柱和左右外门柱的组合，单体颀长灵秀。
车马、狩猎、饮宴属于两地共同内容，神话传说也是两地石上多见内容，除四神以外，南阳多有伏羲女娲、嫦娥玉兔之像，慎终追远，以子孙繁衍愿望抵达长生；门吏形象威猛高大，有的与方相氏意义叠合。榆林则以地区普遍的西王母崇拜为核心，东王公、西王母的系列场景百变不移，嫦娥玉兔作为附属画块放置很小，并且多以三足乌和蟾蜍代替，表达着羽化成仙、长生不老的思想；门吏则大多安排在多格画面中，少有突出。
墓门门扉方面，玄鸟在上，铺首在下，玄鸟加铺首的造型成为“标配”。南阳玄鸟更趋向凤鸟（朱雀），往往体型大于铺首，十分灵动，三朵头上裁毛和三朵尾翎一般作卷云状，两翼钺形外张，与动静二足形成四边稳定，另一幅上且绘有饲养人；铺首刻绘多显复杂，三戟头与双睛装饰不厌其烦，衔环之口獠牙上翻，众齿颗颗清晰；铺首下端有方相氏或神豹、白虎。
榆林则显示出多样化的特点。玄鸟体型小于铺首，三朵裁毛基本高举，呈扑克牌里梅花状，三朵尾翎相对短粗。这里面的变化在于，出现了写实的尾翎，多达数十根，整体形状如博山炉炉盖，而裁毛也有减少的例子，画眉一样飘逸颅后。玄鸟两翼的刻绘变得柔凸内收，棱角性弱化，部分甚至阴刻出羽毛线条，包括鸟身都画出羽毛。两足一举一立形式不变，但显得短促、僵硬。整体结合比较，灵动者极少。玄鸟上方未见有饲养人，却出现周围多了数只小（远）玄鸟的式样，个别还有从下部蔓生上来的长生树。
铺首以写意为主，少刻画，衔环变得粗重，呈现玉璧玉环貌态。头上三戟出现左右两个刻平如兽耳的倾向，也有左右两个尖耸旁出，中间那个变成扑克牌里黑桃状的例子。口部的处理尤其丰富，取消了众多牙齿，獠牙下移，与高鼓的舌根结合，形成独立性很强的神物或吉祥物，如带叶桃、丹炉、仙花以及神秘符号等。
有一个铺首样式颇为奇特，三戟头左右两边极度伸长，宛如长角苗族头饰，衔环之上刻画出相当逼真的猴子脸，并阴刻出眉骨一带的头毛，其意义有待研究。铺首下方，部分不再有物，部分是龙虎相对，更多出现了独角兽低头扬角冲牴的造型。
午后四时二十分，打车去看红石峡的黄昏。堵车情况依旧存在。
红石峡谷地不算深，两边崖壁十数米的样子，榆溪水量尚大，有波涛，有较低的流瀑。
东西二崖满布石窟，更有摩崖重重石刻，均为宋后遗存。石窟空无一物，偶有窟顶彩绘浅雕和壁画残存，多为莲花、青龙、瑞草、祥云和八卦图形。砂岩地貌，一些窟壁留有密密麻麻的桩孔。处于下部的窟内被溪水侵入，蚀沟纵横交错。
摩崖石刻相对完好，各种字体均备，大字雄健飞扬，小字风流倜傥。更有蒙文刻字，举世罕有。
双崖之间有钢索大桥衔接，桥上望去，夕阳下的崖壁锋刃俱出，窟影字痕，排山直去；溪上小径贴壁造就，悬索扶栏，仅容一身只行，而人过字下，方显枯小。
暮云横过，晚日西坠，东崖红若朱砂刮拓，浑然大观。
我们有多重世界，一重由光明和黑暗构造，一重由梦幻与想象覆盖，一重则从虚空里挖出；雕刻的目的就是要让埋藏在虚空中的一切彻底浮现。
红石峡景区门口右侧有一片夯土城墙，乃是明代易马城遗址。
易马城与款贡城都属于镇北台一系，顾名思义，主要用来与蒙古人交易马匹。荆刺丛生，并无上行之路。
勉强从两垣缺口攀入，这是北城墙与西城墙的夹角，仅仅现存长度都够视线达到尽头。城内空地上是现代砖厂，窑炉虽冷，却不萧条。
夜归榆林，住城外，晚去卫城散步。
第十七天
榆林
西行访窟记│第一天
涛波依水 万佛列阵
西行访窟记│第二天
崖与天齐寂寥 人同字共空阔
西行访窟记│第三天
隐约闪回 佛陀破空逼视灵魂
西行访窟记│第四天
诸佛菩萨如在云端如在彼岸
西行访窟记│第五天
繁花簇锦 麦积山众神凝望
西行访窟记│第六天
假如沙子彻底掩盖了大佛
西行访窟记│第七天
黄河水拍 十万佛响
西行访窟记│第八天
无边静穆 看见鸠摩罗什
西行访窟记│第九天
神羊天鹿 写不尽西域狂放神奇
西行访窟记│第十天
敦煌！敦煌！（附文博测试题）
西行访窟记│第十一天
古关风中 曾有玄奘西行身影
西行访窟记│第十二天
荒漠迷失 榆林窟金光闪耀
西行访窟记│第十三天
祁连雪辉映 经幡飘扬文殊山
西行访窟记│第十四天
马蹄的的 浮尘散落光如轮
西行访窟记│第十五天
青天趋暮 但见风沙蚀古城
西行访窟记│第十六天
乱枝交柯 赫赫大夏总被雨打风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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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
跟着唐晋走西部
敬请关注下篇：结束篇
唐晋，1966年生，山西太原人
作家、诗人、画家、鉴藏家
著有长篇小说《夏天的禁忌》、《宋词的覆灭》、《玄奘》、《鲛人》、《鲛典》、《唐朝》；中篇小说集《天文学者的爱情》；短篇小说集《聊斋时代》》、《景耀》；诗集《隔绝与持续》、《月壤》、《金樽》、《侏儒纪》；散文集《飞鸟时代》；文化专著《红门巨宅——王家大院》、《二十四院的风度》等
曾在太原、长治举办“诗性的奔突”油画展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