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唐朝墩古城

                          ——兼考唐轮台地望

    奇台县城北部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古城遗址，这就是坐落在水磨河中游西岸的唐代古城，因古城北城墙中段有一个高大的土墩，当地人称之为唐朝墩。1962年唐朝墩古城被列为自治区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唐朝墩古城升格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唐朝墩古城。

    唐朝墩古城位于奇台县城北部，古城东西长约320米，南北宽约490米，东墙和北墙保存较好，其余城墙坍塌、采挖较严重。城墙残高2-8米。在古城北墙中段有一个正方形大土墩，土墩约12米见方，残高8米多,唐朝墩因此而得名。这个大土墩当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说法不一，有人说是烽火台，有人说是瞭望台，还有有人说是阅兵台。这些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有失偏颇，我认为大土墩当年的用途不是单一的，但均与军事目的有关：平时可以做瞭望台观测敌情，遇到重大军情可以当烽火台燃放烽火，出征时可以做阅兵台或点将台誓师出征。唐朝墩古城内地形高低不平，文化层亦有薄有厚，浅处1～2米，厚处可达3～4米。古城中心亦有一小土墩，这个土墩当时可能是一座高大建筑。古城内有若干坊组成“田”字形格局，是典型的唐代风格。唐朝墩古城毁于战乱，最早的毁城事件应该与唐贞元六年（790年）唐军撤离北庭、唐朝墩以后，吐蕃和回鹘争夺北庭的战争有关。之后屡毁屡建，除了吐蕃与回鹘争夺北庭和唐朝墩时毁城外，尚有成吉思汗灭西辽、清军平定准噶尔、同治妥明之乱、马仲英攻奇台城等数次战火的损毁。该古城未进行过正式发掘，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周围的农民在这里挖土肥、取土，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文物，县文管部门征集回来的有灰陶瓮2只，红陶大盆1只、大石础1个，铁刀1把。另据有关资料，这里还曾经发现过开元通宝、乾元重宝、大历元宝、建中通宝等唐代钱币。古城遗址上红陶和灰陶残片、残砖断瓦等至今还随处可见。这些陶片胎土细腻，烧制温度较高，质地坚硬，有的细陶片其厚度还不足5毫米，有的陶片上还剔刻有玄纹、波浪纹、网格纹、几何纹等纹饰。2009年笔者在该遗址上意外地还发现了一块唐代施釉方砖和一截残缺的灰陶管。方砖约25厘米见方，厚约5厘米，阳面施有一层薄薄的灰绿釉，方砖质地坚硬，敲击当当作响，有金属声。陶管为灰陶，残长10厘米，外径6厘米，据考证，该陶管系等级较高的城镇建筑中使用的排水管道。这种陶制的排水管目前在新疆仅发现于北庭古城和唐朝墩古城。此外，笔者还从当地居民手中收集到红陶摩羯鱼水盂、绿釉陶瓶、邢窑双系盘口壶、海兽葡萄纹铜镜、大历元宝、建中通宝等唐代遗物。

    关于唐朝墩的历史定位，清代奇台县末任知县杨方炽在他编撰的《奇台县乡土志》中有这样的记述：“太宗贞观十四年，侯君集讨平高昌，于此置薄类县，即今古城地。”以后《奇台县志》等史料都把唐朝墩古城当成唐代的蒲类县城了。笔者经过考察研究后认为，唐朝墩古城不是蒲类县城，而是唐代轮台县城。据《元和郡县志》记载：“长安二年，改置北庭都护府，按三十六蕃。开元二十一年，改置北庭节度使，都管兵二万人，马五千匹。”“轮台县：下。东至州四十二里。长安二年置。”轮台县隶属于北庭都护府，与北庭都护府同年建制。当下研究北庭历史的专家学者对唐轮胎古城的地理位置说法不一，大致有五种说法，即乌拉泊古城说、昌吉古城说、米泉古城说、阜康古城说和奇台唐朝墩古城说。笔者倾向于奇台唐朝墩古城说，其理由主要有四点：

    其一、蒲类，因蒲类海而得名，蒲类海即巴里坤湖，距离唐朝墩有300多公里，古人不会将300多公里外的地名拿来命名唐朝墩古城的，历史上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唐代蒲类县治所应该就在巴里坤境内，最远不会过木垒。因此可以断定：蒲类县治所不会设在距离蒲类海300多公里外的唐朝墩。

    其二、轮台距离北庭都护府应该很近。《元和郡县志》：“轮台县，下，东至州四十二里，长安二年置。“四十二里”的距离基本符合北庭至唐朝墩的距离。另外，从岑参《北庭贻宗学士道别》一诗中有“忽来轮台下，相见披心胸”之句也可以看出北庭与轮台的距离不远，岑参送宗学士出了北庭城，不一会儿就到了轮台城。岑参在给封常青做幕僚时经常往来于北庭和轮台之间，并写下了许多与轮台有关的边塞诗。倘若轮台在北庭以西的三四百里以外，岑参就没有那么方便往来于北庭与轮台之间，也就没有那么多机会去轮台写出诸多轮台诗篇来。

    其三、轮台应该地处金山路、回鹘路、西州路、轮台路、碎叶路等五路的交汇处，一方面便于出北庭，经轮台，走金山路去金山讨伐西突厥，捍卫大唐的统治。这一点很重要，除了奇台唐朝墩古城，其他任何古城都不具备横穿准噶尔盆地北伐西突厥的条件，因为其他古城根本没有直达金山的通道。岑参的《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和《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两首诗就写到了封常青出北庭，经轮台，走金山路前往阿勒泰东部征讨西突厥的历史画面：“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乱石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这些诗句写出了封常青出北庭，在轮台誓师西征的真实场景。封常青之所以在轮台誓师出征，就是因为轮台有金山路，这是从北庭通往阿勒泰唯一的一条道，也是最近的路，沿途有驿站，有水源补给。而被专家们认定为轮台城的乌拉泊古城、米泉古城、昌吉古城、阜康古城中没有一个古城当年有通往阿勒泰的古道。另一方面，唐朝墩地处五路要冲，便于设卡征税，便于将税金及时便捷地送到北庭都护府，以供北庭都护府的军饷用度。“焉耆、龟兹、疏勒、于阗征西域贾，各食其征，由北道者轮台征之”（《新唐书·列传》）。而乌拉泊等四座古城既不在五路交汇处，也不在轮台路、碎叶路干道附近，是不具备设卡征税条件的。

    其四、轮台城应该在北庭城的东面而非西面。岑参的诗中有写从关内赴北庭的。比如《赴北庭度陇思家》：“西向轮台万里余，也知乡信日应稀。”《发临洮将赴北庭留别》：“闻说轮台路，连年见雪飞。”也有写自北庭送友人归京的。比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天山雪歌送萧治归京》：“交河城边飞鸟绝，轮台路上马蹄滑。”这些诗句传递了两个重要地理信息，一是凡是从关内赴北庭必须先到达轮台，再经轮台西去北庭；同样，凡是从北庭归京的，也必须出北庭一路向东，经过轮台，走轮台路入关归京。二是诗中几次提到轮台路，据笔者考证，轮台路应该就是出阳关，经哈密、巴里坤（或七角井）、木垒到达唐朝墩这一段路，经过北庭继续往西可抵达碎叶城的路叫碎叶路。如果把轮台城认定为北庭城以西三四百里外的任意一个古城，那么，自关内赴北庭的或从北庭归京的人就没有必要往返都非要经过轮台城了。

    其实，把唐朝墩古城认定为唐轮台县城的观点并非我的臆断，清人颜检在《由古城至大泉》一诗中就有“轮台瞻戍垒，跋涉不辞劳”的句子，同朝代的李銮宣在他的《古城》一诗中也有“莽莽轮台路，茫茫塞草春”的句子。可见早就有人把轮台和唐朝墩联系在一起了，我这里只是为前人的观点补充一点佐证而已。

    值得庆幸的是，奇台县委、县政府抢抓国家提出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历史机遇，深入挖掘丝绸之路历史文化遗存，唐朝墩古城遗址作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已得到更好的保护，唐朝墩古城已被列为水磨河景观带重点保护打造的历史文化品牌。